燃烧的圣都(5)

整座穹顶隐没于深渊般的阴影，我仰首，往幽深更深处漫溯，却恰巧而见神像那庄严可怖的面容正黯黯生辉。
阴冷与战栗瞬间夺去我的身心，我低头，让我的脊柱弯曲。
我在金丝簇绒的地毯上缓步前行，没有一丝声响。
地毯上遍布的怪诞图案被映得清晰，队员们粗俗的辱骂、玩笑和叫喊已近在耳畔。
我在他们旁边的空位坐下，没人注意到我的到来。他们的眼中悦动着欲望的火光，叫嚷中涨的通红的脸颊仿佛涂满鲜血。
他们成箱成箱的把教堂酒窖里的红酒搬来，破碎的酒瓶和破碎的长椅四处散落，血色的污痕浸没金丝簇绒的地毯直至光暗的边界。
终于，有人发现了沉默的我。他们围拢上来，并不询问我的失散，只是冲我吹口哨或是嚷嚷。他们叫我战地记者，仅仅因为我戴着副眼镜。
这些粗鄙、无知的帝国边境民常以此取乐，他们以蔑视智慧、亵渎神灵闻名，却在统治与权威下驯服。
有人从口袋里掏出白色的药丸——类同鸦片的精神药物，这些由后勤部配发的“战斗药”曾伴着我整个军旅生涯。
我接过递来的药丸，在升腾的烟雾中一切都显得疏离。很快，我的四周弥漫着荒唐而梦幻的色彩，远处的神像迸发出神圣光辉，整个前厅映得透亮而显示出一派帝王般的豪华靡丽。司铎的长袍还在面前猎猎舞动，我伸手去够，却被人群阻隔。于是我抓起马鞭，劈头盖脸地抽去，他们抱头逃窜，一如受惊的羊群。在混乱中，祭礼的火炉被打翻，火焰悄无声息的燃起，最终整个诺夫科瓦尔沉没于狂舞的大火！

看那，这就是诺夫科瓦尔，这就是萨伏森王国傲慢的国殇！我，一个外来的暴徒、憎恶的异端，毫无怜悯地蹂躏、屠戮，回击我的只有一双幽幽的眼眸。诺夫科瓦尔的一切，你们的末日到啦，圣海伦娜的后裔将带来百年的复仇......
酒精与精神药物制造的兴奋宛如狂潮奔流，我已然惘然自失于幻想异象。胡乱地抓起散落的卷帙掷入火中，我看见诸神的智慧和隐秘的历史在烈焰中灿灿生辉。
暂且忘了那些石像、暗巷与裹尸布般的雾霭罢！忘了诺夫科瓦尔的一切！
于是我仰头，唱起歌来，用不相连贯的歌词唱着圣曲，唱圣徒海伦娜在我面前受刑，而神像依然在沉寂中俯瞰众生。
我也莫名其妙，一路上看到的一切以及我心中激荡着的无可名状的感情，竟会交织在一起，化为某种力所不及的憧憬。我不能自已，只好前言不搭后语地唱着歌，活像个疯子。
但我唱到圣徒海伦娜在百年从烈焰中复活，队员们也随着歌唱。他们的合唱铿锵有力、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声浪里帝国的铁十字碾碎了一切，诺夫科瓦尔在复仇的火焰中解体崩毁，连神像都露出惊骇莫名的神情......
“......这便是迟来百年的审判与惩戒！”最后一个音节掷下，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只有我依然沉醉于自己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