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3)

还 在抗战时期，扎着两个麻花辫背着近她半身大的箩筐在后山上采野菜的她就在那儿遇到一名 八路军伤员，并每天从家里背吃的喝的照顾那位伤员。那会儿都没被日本人发现过，还从没 断过伤员一顿饭，到现在，为了她亲儿子，她会没办法? 秋日里，屋外的冷风吹得格外地响，树上仅挂着的几个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墙上挂的 钟表哒哒的声音让她的心跳的愈来愈快，手里攥着那帆布袋子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再次 面对村长和警察的各种场景、台词、表情、一系列动作。 二娃已经藏在距他家远二三里地的苞谷地的渠沟里整整两天了。他很清楚记得今天这个 日子，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一切都像做梦似的，直到他拼命地逃到苞谷地后才彻底清醒过 来，他杀人了。从逃到这里，二娃的身体姿势就一直没有变换过，直挺挺地杵在那儿，双手 冻得发紫，双脚蹲的发麻，双腿止不住地发抖。

在那片刚刚收完玉米的广袤的黄土地上，光 溜溜的好像站得稍高一点就能俯瞰全景，那忽而来的阵阵大风将地上残留的玉米叶吹得哗哗 作响，仿佛有无数个脚步正朝他走来，他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战战兢兢，他后悔死了，他恨他 自己为什么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去抡那斧头呢?接下来，他该怎么办?他要去哪里呢？ 村口附近会不会有人一直埋伏着就等着他出去入套呢？可是不管怎样，答应好了母亲今天一 定要回去看看她的，走也要道个别啊！ “嘎吱”一声，突然，门开了，二娃的头探进来，眼睛向四周遛了一圈，确定好没人后窜 了进来，一把夺过那个无比熟悉的帆布袋子，掏出一沓白面饼就往嘴里塞，边咕噜地吞下食 物，眼睛一边贼溜溜地四处张望。桂莲一手拿着从桶里舀出的水，一手捂着嘴，眼睛死死地 盯着它的儿子，眼泪簌簌地往下流。 “慢点，满点儿吃，还有呢” “娘，我对不住您，在这几年不仅没有闯荡出什么路子来，还惹了一身祸，这次回来只 想再看您一眼，然后带点钱准备逃走，再给我点儿机会，我一定会闯出个好苗头的。
” 桂莲用衣袖抹了抹眼泪，想都没想赶紧把裤腰带拽开，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厚厚的一 沓票子，怔了怔，随后又把褥子一拉，从炕底拿出当年母亲留给自己的金镯子嫁妆。“都给 你准备好了，还要啥？”桂莲用皱巴巴的手紧紧地握着儿子的手，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都想好了，接下来你就去咱们后村山沟里的那个石洞，你小时候我带你去过一次， 把粮食都带上，去躲躲风头，等风头过了就带着这些钱去别的地方经营点生意，不用管娘，照顾好自己就行” “别管我了，哪儿都没那么好混，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一走，是死是活，想都不敢想，你 自己要保重好身体啊！” “你是我儿呀，咱家唯一的命根子，娘咋舍得看你被逮捕，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枪毙呢？ 就是做错了事，娘也舍不得啊”说着一头扑倒在二娃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娘，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就这么白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我想好了，若谁敢逮 我，我就和他拼了，反正这命迟早要被人拿去，干掉一个得赚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