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2)

这一倒吓坏了来的那一帮人，于是他们急匆匆地冲过去将 桂莲扶到屋里炕上。 缓了一会儿，桂莲的眼皮快速眨了一下，眼珠也终于归了原位，只是还是直直地盯着向 上看。 “婶儿，您也别太心急，也不要太伤心，您儿子的事我们会好好处理的，不关您的事，好 好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年轻的警员试图去安慰她。他也有像桂莲婶儿年纪一般大 的母亲，前几年冬日大雪天里忙着喂养家里牲畜在冰面地上狠狠摔了一跤，伤了腿脚，行动 不便，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而他常年在外奔波不能照料，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婶子一人操 劳家务还要承受这样的痛。但他也只能加以安慰，小小的警员，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连回家 看看母亲的机会都一次次被挤推掉，他还能做的了什么呢？他只能尽他的职，做好他的本职 工作罢了。看老太太有了点儿活气，他就轻轻一笑，说:“婶子，您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但是 您儿子的确做错了事，犯了罪，如今又跑掉了。
这，国法是不能容的，我们希望您能控制住 情绪，配合我们来捉凶犯。否则，比如说包庇您儿子、袒护他，那样您老人家也会有罪的， 按我们经验，您儿子一定会回家跟您告别的，那时您必须得向我们报告啊，我们是警察，按 我们说的做，不会害您的。” “他婶儿，二娃真若回家，你可一定得说啊！可不能糊涂，不能欺上瞒下，得向着公家做 事啊！”村长的眼睛瞪得老大，冲着痴呆呆地坐在炕沿边上的桂莲说:“你若真不实报，那可真是什么，对，就是窝藏罪犯，那时你也就被连累了，咱得理精明这些个账啊，不能做亏了自 己的事儿，是不是这个理儿?” 桂莲的头耷拉在炕上的衣柜上，无力地动了动头，似点头又像在摇头，两行老泪缓缓漫 过面颊的褶皱，像刚下雨汇成的小溪流合力流淌在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原一般，不 同的是，纵使是一小股，纵然有万千沟壑，却从来没有停止流淌过。

整个面庞全是泪水，被 透过门缝照进来的那束光折射得格外闪亮。 “还有，二娃回来后，你一定把他拖一拖，让他在家里多待会儿，你找个借口或者空隙 时间出来去我家通报一下，要快啊，二娃还能不能归案就看你的了。”她又呆呆地动了动身 子，看了看屋外。心里一阵混乱，但她的思维又好像格外清晰——二娃半个月前来信说，今 天晚上会回家，带着她收拾好东西离开这里，回来收拾完农活卖完粮食就走。这几天，她一 直都在盼这一天，一直在等这一天，即使这两天右眼一直上下晃动，他也会当做好事将近的 预兆。却没预料到，噩梦却提前抵达、猝不及防，只戳心窝。 看着想要逮捕二娃的一波人都走了之后，桂莲身体一怔，立马起身，抵着炕沿边艰难地 把自己不灵活的身体挪了下来，就把好几年省下的仅有的十几斤白面拾腾出来和成面团，烙 成一厚沓的既能充饥又方便携带的白面饼，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白色个帆布口袋，然后一沓 沓地用颤巍巍的手塞进去，又在袋子空隙处用力塞进一壶刚从水桶里舀出的凉水，他一边收 拾一边谋算着，等今晚二娃回来，她就乘着天黑立马把他带到他们村后那个深沟石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