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十五章(9)

他望着她，如雷轰顶，几乎要被她这诛心之举击得晕厥。辞雪见他晃神，软剑又蹭的一声缩回去，仄昀钊在腕间仰头摆尾，快得只能看到模糊的影，招招不留余地追着向容忻而去。容忻一个人半个还在方才的昏乱中，只能凭着直觉回击。
辞雪忽然对着他的双腿扫剑而去，容忻跃起躲避。恍惚之间，他们像是又回到了当年王府的庭院，他对她说：来，扫我的腿。
那一日他说，她用不上这些招数，她嫁了他，他会护她一世周全。何其讽刺，最后这些招数，竟是用在了他们二人之间。
一切如昔日重现，只是不必他开口，辞雪已挑剑上扬，然而他甲胄的边带早已被她切断。他微微笑了，如旧日传授她时一般，让一切如她预期，旋身于半空，等待落地。
下一刻，该当时辞雪左脚后收侧身，上挑剑，平抹，直入喉心。
他在空中转过身来，俯冲向辞雪，微微仰起头，等待着仄昀钊的剑锋切开他的喉管。他微垂着眸，想最后看一看他心爱的姑娘。也正是这一垂眸，喉心痛是真的痛，却并非剑刃切割的痛，而是从心底里涌出的窒息，击痛他的四肢百骸——他看到的辞雪，并没有侧身躲避，直挺挺的站在他的面前。她的手中甚至没有剑刃，迎向他的，只有仄昀钊的剑柄——剑刃，拢在她的袖缘。

容忻大惊失色，他人在半空，连借力都不可能，征痕眼看着要刺中辞雪，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将征痕丢开。可是，辞雪忽动了下手指，那把他曾经亲手送给辞雪的软剑，又鸣叫着飞出仄昀钊的剑柄，软剑的钝柄，正磕在他小臂某处，他的手便完全不听使唤起来。
辞雪的脸忽的近在咫尺，征痕，却仍在他的手中。
他眼睁睁地，看着征痕，刺入了辞雪的胸膛。
他看着辞雪的眉眼，仍是同旧日一般，剔透姣好。只是，如同痉挛般抖动了下。
他却比辞雪抖得厉害，整个人如坠冰窟，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扭动着僵硬的颈项，垂首向下看去。他惶惑不解地看着自己手中没柄而入的征痕，以及征痕的剑柄下，汹涌而出的血流。
他粗喘一声，类似悲鸣。重新望向辞雪的脸，辞雪口中已涌出血来，时隔多年，曾经的夫妻再一次十指交叠，却是辞雪握着他的手，将穿胸而过的剑推了出去。
那是类似在暴雨天中泥足深陷的声音，扑哧一声，腥腻的滚热飞溅到容忻的脸上。
那是他妻子的心头血。
他低吼着冲上前去抱住辞雪下落的身躯，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眼泪不断地砸到辞雪胸前的血流中去，喉咙中发着一些他自己都听不懂的模糊的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