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乡愁(3)

开始时，我对青天白日的信仰是坚定的。但渐渐发现，自从孙文先生去世了，他的三民主义，便没了影子，还变了味道，被一些争权夺利的小人弄得臭味不堪，在权势与金钱所充斥的黑暗社会，四处可以闻到那令人作呕的铜臭味，那些衣冠禽兽的叛徒，头顶青天白日的徽章，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本以为，我会出淤泥而不染，坚守我的主义，却发现，我也在不知不觉间与他们同流合污，从而得到了所谓的权力与财富。从那时起，我便再也没回去过故乡，再也没见到过双亲，我无颜面见他们，我令他们汗颜，我玷污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家训。
炮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沿海的工事在密如雨点的炮弹轰击之中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摧枯拉朽的炮击让人喘不过气，耳边响起的轰鸣，让人备感熟悉，像是一九四九年的炮火，面对这样的进攻，我军丝毫没有还手的力量。
徐州没守住，我走了；南京没守住，我又走了；现在，到了金门，我，不走了。
人，在这钢铁的肉汤中是最脆弱的，残肢断臂，血肉模糊，多年未见的场景，还是那么熟悉，硝烟弥漫，一片火海之中，伤者痛苦的哀嚎声，新兵惊悸的哭喊声，炮弹摧毁工事的爆炸声，交杂一潭，如死水一般的炼狱，没有生机。

“别怕！我会带你们回家！”不觉间，这句最熟悉的谎言，又一次脱口而出。确实，我自己都回不了家，我拿什么带他们回家。
耳畔响起一声嘶鸣，脑海一片空白。
当我醒来，本以为自己死了，那样就真的回家了，兴许，灵魂的归宿，才是真正的故乡。睁开眼，白色油漆的屋子，被午后斜阳充满，金黄撒了满满一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是参军以来第一次穿在身上，很陌生的感觉。
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低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您在台湾呢，将军，您被炮弹炸伤了，挨了一炮，还能完整活下来，老天爷还真是庇护您啊！”护士边笑边给我换药。
我没有说话，只是，我之前还在与家乡那么近的地方，却失之交臂，与祖国大陆的只有那一面之缘。若是当时我死了，也好，好回到的我故乡，看看我的父母是否安在。我的那些部下，也都在地下等我，等我归队。然而，天意弄人，那些随我同去的台湾籍新兵们，却在那个叫金门的弹丸之地永眠，再不能回家，我这个最不应该回来的人，却无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