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冰海雨时（下）(7)

面对托列卡尔恍惚的神情，她提出了警告：此刻荷列哥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他所发誓守护的人民正在罔顾他的阻拦走向灭亡。这话语使得托列卡尔如同从噩梦中惊醒，却发觉置身于另一层梦魇。他想起来到底是什么在他心中散播下疑惑和危机的浓雾，那雾气从一个人落难至荷列哥开始氤氲：一个自称来自大陆的学者，岛上的人们没有一个注意到的蹊跷，是他那满口毫无瑕疵、俨然如母语的荷列哥的语言。是的，女子说道，那才不是什么学者，而是一名仰仗着总督的庇护与古鲁康图的根基、令近海商船闻风丧胆的海盗，他的祖先正是当年弗洛尔落魄的幼子。而他口中卧病在床、依赖总督救济的妻子更是子虚乌有。他前往荷列哥的目的，不但是为了夺回财宝，而且他意欲铲除弗洛尔叛徒们的后裔，为祖先和当年受难的另外三位兄弟复仇。
托列卡尔顿时热血上涌，但他刚刚腾身而起，女子扬声喝止了他的动作，并将又一番话冷酷地阐明：他一无所知的是，他发誓守护、引以为豪的人民此时已然不再将他拥戴，相反，他们怨恨他，并且已然将他背叛。托列卡尔大怒，他控诉她在信口胡言，可她接下来的话语再度像冰冷的雨水般把他内心疑惑的裂隙填满：也许他仍然不为大陆的繁华所动，可随他同行来到大陆的水手们早已在总督的招待下沦陷。他们沉湎这里温柔的海风和坚实的大地，更重要的是，那层峦叠嶂的楼台已矗立于他们的每一场美梦，那目不暇接的珍馐佳酿将把任何再填入他们口中的荷列哥的食物变为白纸，那些绰约婀娜的女子们会让他们终生魂牵梦绕、而那海岛上皮肤粗糙的女人们无法再把他们的心思触动。在托列卡尔所不觉的时候，总督已然将几位荷列哥的水手完全收买，他让他们相信是他们的国王不愿割舍在岛屿上的独裁，而拒绝让他们享受大陆上美好的生活。

于是他们背叛了托列卡尔，遵从总督的计谋，在他的酒中下了毒。这些轻信、短视的水手们，他们满载着总督赠送的礼品，不等天亮便出海归去，为的是带着岛上的所有同胞前来投奔。总督口中向他们保证着富饶的土地和美好的生活，可实际上却安排下暗藏杀机的仪式，名为接风洗尘，实则斩草除根。
托列卡尔这才觉悟，失去记忆的那个夜晚，他本应不明不白地长眠此地。可他又是怎样醒来的呢？女子表示正是自己将他搭救，她早在暗中注视，并预见了他悲惨的命运。“最恶劣的背叛者的末裔啊，你终于也背叛自己的血脉。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为你所倾倒：年轻英武的国王，你是纯粹的忠诚与善良。”女子走近他，将他拥入自己温暖柔软的怀抱，用吟诵咒文般的语气呢喃着，“何苦再眷恋那欺骗了你的故土，何苦再守护那抛弃了你的人民？莫非你也对那至尊的财宝动了贪心，抑或是任由被欺瞒的怒火冲昏了头脑？那财宝势必得而复失，愤怒终会屈于理智，而仇恨难免在心脏留下漩涡般的空虚。留在这里，我的身边吧！成为我的爱人，你无价的品格将不会再蒙受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