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十四章(9)

“是阿娘随身的一些物件，段将军说，医官给阿娘施针时都收在了一起。刚刚要给阿娘送来，我想看看阿娘，便要他给我，顺路带过来。”
辞雪仍是点了点头，阿妹觉得，母亲今日与以往大不一样，嘱咐她道：“边地已乱了，你无事不要乱跑，钜烟甲一定要好好穿着，连睡觉都不可离身。”
阿妹点头，虽感觉母亲今日有些不同，但仍是三两句话后又无话可说。以往到了这个时候，阿妹自己就识趣地告退了，今日却未动。辞雪看了看她，有些疑惑问：“你有话说？”
阿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后仍旧摇了摇头，想要离开。辞雪经这一路，心中不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而追问：“你就想说什么？”
阿妹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气方问：“信国新派来的征西大将军，是何人？”
辞雪怔了怔——是啊，她与容忻皆非无名之辈，便是再瞒她，她也总会或多或少听说过自己的身世，会有所猜测。信国昭王领命西征，将与他的下堂妇刀兵相见，如今早已不是秘密，她又怎么能奢求，能瞒得密不透风，不让这孩子知晓。
她良久不开口，阿妹先发了怯，躬身告辞说：“阿娘好生休息，我先出去了。”然而刚走了一步，却听到母亲唤了她一声。她回头，看到从未在母亲眼中看到的神情，像是怜爱，又像是悲悯，却又含着些难以名状的凄楚，对她说：“阿妹，你记得，你从没有父亲。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也要记得，你从没有母亲。你要永远记得我的话，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保命符，你唯一能一生顺遂平安的方法。”

阿妹离开后，她伸手捞过阿妹带来的包袱打开，解开后却不觉愣住，她的东西不多，只是在那布包中，竟赫然，看到了那把曾经容忻送她的软剑。
当日她入狱，这把剑便被解除，去向如何，她不得而知。她手下的人不会为容忻递送物件，他们巴不得他二人毫无瓜葛。她想到那日容忻跳入水中救她——原来，他是将这软剑缠在了她的腰间，又用衣带将自己和这把软剑拴在一起，拖她上岸。他当日只将系在他自己身上的衣带切断，这软剑便留在了她的身上。因为剑鞘是革带，手下人不知，便只当是她的腰带，一起收了起来。她忽然跳水寻死他不会未卜先知，所以——他当年寻回了这把软剑，还时时带在身上。
她突然恨极，不知他当年决绝一刀两断，如今又做这旧情难忘的样子给谁看。更兼此行途中种种，她又气又恨，扯过那把软剑狠狠抛向空中，抽出仄昀钊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软剑劈去。然而，那软剑嗡鸣作响着，被仄昀钊弹开，却分毫未损，只有做剑鞘的革带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辞雪不甘心，反手又劈了一剑，软剑仍旧是嗡鸣作响，跌落到地上，剑套被斩做了两段，软剑却一切如初。当年容忻说只有他的征痕能将这软剑斩断，她问他仄昀钊可否，原来，真的不能。即便她换了身份，成为仄昀钊的主人，却斩不断故剑，斩不断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