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中的相遇(5)

“没关系，我可以再站一会。倒是你，你还是快去休息吧。”
“你不用陪我，真的。”
“谁说要陪你。我只是……在等天亮。倒是你，你不用陪我。”
我记得，他扭过头来，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让我看见了那双憔悴的眼睛里面闪烁的星星。然后我听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陪你。我也在等天亮。”
这是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然了，我指的是面对面的对话。此后我还有两次在网上的音乐圈的动态里看到他。事实上，从初三的时候我在音乐圈里得知他得了骨癌时，就一直在关注着他。那是初三最紧张的日子，除了体育考试我可以向学校申请免考外，我必须应付另外的九门功课。父母和老师都很关心我的身体，不想让我过多地学习，因为当时我已经有轻微的头痛了（虽然我们都不知道那是脑膜炎）。可是当一天晚上我打开音乐圈，看到秦楠发的动态，他说：“希望所有的坚持都有好结果。”我就想，凭什么一个患骨癌的孩子都能坚持下来，我却要放弃？我不觉得我比秦楠差。现在回想起来，我从那时候就开始偷偷地和秦楠较劲。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即使我可能没有那个资格。我觉得命运在我们身上放置上了相同的东西，那么，只要有一个孩子还在坚持，另一个孩子就不能倒下。不然，我们，我，我怎么在无边的黑暗中看见希望的曙光？

然而现在，秦楠已经去世多年了。我不知道当初抱着那样想法的我如今在抱着什么信念生活。是啊，秦楠已经倒下了，我为什么还要前进呢？当我在冬日初晴的时候走上大街，看见积雪正从压弯的树枝上掉落，看见雪地里面一排一排、一串一串的脚印，看见冬末初春的暖阳普照着房子、钟楼和高高的塔尖，看见初愈的病人从医院门口走出来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但是又说不清楚。每当这时候，我都会有种错觉，我都会以为秦楠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我找不到他而已。生命赋予我们的实在太多了，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否会把另外的惊喜送到我的身边。“你一定要活下去啊。”当菜穗子向堀越二郎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总感觉秦楠也在我的耳边低语着。可是正像我无从得知我是如何改变的，我也无从分辨这是真实还是错觉。
我也不知道我从秦楠身上获得了什么，使我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面对生活。我承认，我确实从他身上得到了很多安慰。当我因为在考场上突然晕倒后躺在病床上时，我看到他在音乐圈的动态：“就在两个小时以前，我以为我可能要离开了，谢谢上天再给我一次坚持的机会”我会觉得，也许我的这点小病不算什么。当我因为脑膜炎不得不请假在家休息的时候，看到他说的“和时间赛跑”，我会觉得即使在家也不应该荒废下去。是啊，在我看来大把大把的时间，对于秦楠来说，比金子还要珍贵。我又凭什么浪费人家求之不得的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