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中的相遇(7)

“你看，那边的花都开了，”他把瘦弱的胳膊搭在我的肩上说，“一切都会好的。”他指了指楼下草坪上种植的花树，那是今年春天从很远的地方移植过来的梨花和桃花。那些梨树和桃树的树枝接触在一起，围成了一个红白交织的小小拱形花道
，在蓝天和流云下显得那么得璀璨夺目。
“明年的春天再来找我吧，”他说，“到时候我们一起看花。”
然而他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我也没有。当我第三次去见他的时候，他刚做完手术，处于昏迷状态。事实上，我是那时候才知道，很多手术后他都得昏迷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当我看见医生把插满管子的他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我赫然发现，在干净的病服和苍白的面孔下，他的一只裤管已经空了。它空掉了，像个抽掉了棉絮的布娃娃，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我想靠近他，但是被医生和哭泣的家属挤到了一旁。我就那样呆呆地望着，望着他们一点点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了他的部分痛苦。他的坚持不是我这种普通人能够理解的。是啊，谁能想象在那样的笑容后，承受着那种非人的痛苦呢？那种坚持超越了痛苦本身，而我却只能在他的音乐圈动态中了解其中的冰山一角。我感觉到，我对他的生命本身存在着一种肤浅的理解。

但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为我的肤浅做出补偿了。
秦楠去世的时候，是我最后一次拜访他的十个月后了。那时候是最冷的正月，连迎春花都还没开。
秦楠去世的时候，我正在开往医院的地铁上。
那时候的我处在一种困境中。由于长期缺课，我的节奏与上课的节奏差了太多。别的同学用二十分钟做完的数学作业，我要花上一个小时，还需要不时查看以前的笔记。这堂课的笔记还没有补完，下堂课的铃声紧接着就响起来了。当老师说“这个知识点已经不需要我重复了吧”的时候，我还是坐在凳子上茫然无着。学业水平测试的脚步日益逼近，我对文科的知识却一无所知。更何况，我每天吃着数不清多少的药丸，每个月要去医院复查一次。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我质问我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了？我是个病人，客观的讲，不能，也不可能把与其他同学相同的精力投入在学习上。我的放弃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当我走进地铁站时，我几乎已经处在了放弃的边缘。地铁站内格外地昏暗，外面下着雨，乘客的身上都湿漉漉的。我下到月台，和很多乘客站在一起面对着黝黑的轨道口。它又黑又深，安静到不发出一点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的未来就已经在其中隐没了。地铁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走进地铁，打开手机，意外地看见秦楠在音乐圈的消息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