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好人(6)

“那......那真是太感谢了......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查克大叔木讷地重复着感谢，看得出他还想说点什么，却仿佛呆住了一般看向我们卧室的窗户，我缩在被子里，在确信自己绝对不会被看到的阴影里和他凝然对视。事实上，和我对视的是他背后的风雪，和他对视的是那让人幸福到困惑的烛光。
“来年我还会帮您割麦子的......”
查克大叔从渐闭的门缝中挤出这么一句，眼神里还充满了殷切。父亲一边关门一边点头小声说着什么，直到查克大叔同越缩越小的门框一起消失在黑夜。我身后的橘红色火光拖长了往回走的父亲的影子，而母亲则顺手拉上了窗帘。父亲进了屋，脱下了并没有穿戴齐整的冬装，吹熄了蜡烛，没有说一句话。闻着火炉的炭香，我们很快又陷入了安眠。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母亲正在做早饭，父亲则在门口柴堆旁抖扫检出来柴火上的积雪。这样循规蹈矩的场景让我一下子弄不清楚昨天半夜的插曲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往院子里走去。父亲抬头瞥见了我，
“查尔，去地窖里把那半袋面拿给你母亲。”
我呆在那里没有动弹，也没有应答，直到父亲背过身去继续用布匹抽打着枯枝上的雪，我才回过神来，原来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想问查克大叔昨天有没有来过，又突然觉得如果那真的是真实，这么问有点太不懂事。
查克大叔想必已经上班去了吧......
吃早饭时我的注意力始终在那堵砖红色的大门上，似乎可以解释成对它被敲响的期待——但这么说又并不合理，因为倘若查克大叔真的出现在门口质问我们为什么没有铲雪，我是自感无法面对的；我于是侧耳听着屋外的声响，除了邻近人家开关门的声音和寥寥人声，再没什么人耳能分辨的动静，大多数时间里，只有人间的静默和猎猎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