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好人(2)

但看到别的玩伴都“查克老爷”、“查克先生”地叫着，我也只好从牙缝里搜罗出那声“先生”。好在查克大叔并不是那种喜欢高高在上的“先生”，他总是一副温和无比的样子，走路也不背着手，见到谁都要笑一笑，哪怕是我们这些孩子。对那些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他甚至会用尊称。
查克大叔送羊腿肉的事在镇上被热议了很久，但村民们的吹捧似乎没有起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大家伙儿慢慢了解到，查克大叔只是镇中鞋厂的普通鞋工，薪水微薄，不比他们这些农人日子好过；来小镇之前刚离了婚，前妻和她的情人霸占了城中的房产，只给了他一小笔钱来乡下艰难度日，那些羊腿肉恐怕已经花去了这笔钱的大半。在知道这些之后，年幼的我一度认为他是个顶虚伪的人，这么做无非是打肿脸充胖子，想以此赢得村民们的尊重罢了。

不理解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小孩子，但大家也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惴惴地和查克大叔聊些家长里短，无聊攀谈。人和人之间总是有这种心照不宣的难以启齿，问的人只能从事件的外围小心试探，却不敢轻易深入；接话的人也从一开始就明白对方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却绝不能给对方台阶往问题的轴里走，就好像玩俄罗斯轮盘赌，谁都要对着自己举起枪，但谁都想看着枪在别人头上响。经不住太多人打探，查克大叔终于还是给了大家伙儿一个说法：“我每天早出晚归，有时还会上夜班，可能会打扰各位的休息；再者我一个生人刚到这儿，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劳烦大家伙儿帮忙。想到要给大家伙儿添这么多麻烦，心里过意不去，所以给大家送点吃的，这样我心里也能好过一些。”村民们听完这些话，眉头也都舒展开来，“有教养”、“讲究人”这些此前消弭的称赞又从村民的嘴里苏醒，他们交口称赞的样子仿佛又吃了一餐羊腿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