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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笔记之四 | | 叶夫根尼·伊万诺维奇·扎米亚京(2)

2023-08-01我们反乌托邦扎米亚京 来源:百合文库
这时(我重申:我在如实地记录,毫无隐瞒)——就在这时我有一会儿工夫仿佛具有了防水性能,对于扩音器倾泻出来的充满活力的水流,我竟然涓滴不入。我突然觉得自己到这里来是多此一举(为什么“多此一举”,既然给了通知单,怎么可以不来呢?);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空谈,言之无物。我好不容易才开动我的注意力,这时录音讲师已经转入正题,开始讲我们的音乐及其数学构成(数学为因,音乐为果),介绍不久前才发明出来的音乐机。
“……只需摇动这个手柄,你们中间的任何人都能在一个小时之内生产出三部奏鸣曲,而你们的祖先做这件事可得花大气力了。他们只有折腾到‘激情’(一种尚不知晓的癫痫)大发作的地步,才能创作。下面给大家展示一个说明他们音乐创作情况颇为好笑的实例,请听20世纪斯克里亚宾的音乐。这只黑色木箱(台上幕布拉开,那里放着他们的一件古老乐器),他们把它叫作‘皇族木箱’或者‘王室木箱’,这也足以说明他们的整个音乐该是多么……”
下面的话我又记不起来了,很可能是因为……也罢,我就直说了吧:原来是她——I-330走到“皇族木箱”跟前。大概是她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台上,使我大吃一惊。
她穿着一种怪里怪气的古代服装。黑色的衣裙紧裹着身体,袒露的双肩和胸部被映衬得格外白皙。还有……之间的那道暖烘烘的阴影,随着呼吸起伏颤动,再加上满口雪白耀眼的牙齿,几乎放射出凶险的光芒……

《我们》笔记之四 | | 叶夫根尼·伊万诺维奇·扎米亚京


她朝台下微微一笑,让人感觉像被蜜蜂蜇了一下。然后她坐下来开始演奏。野性,肉麻,光怪陆离,如同他们的整个生活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理性的机械美。我周围的人做得对,他们都在大笑。只有少数人……可是为什么我也在其中?我?
对,癫痫——精神病——疼痛……舒缓而甜美的疼痛——蜂蜇,但愿蜇得再深些,再痛些。这时有一个太阳缓缓升起。不是我们的太阳,不是那个蓝晶晶的、将光线均匀地射进玻璃墙砖的太阳,不是的。这是一个野性的、飞驰的、炙热的太阳——它让你急欲脱掉身上的一切,把这一切撕成碎片。
坐在我一旁的那一位,朝左面瞥了我一眼,发出一声嘻嘻的冷笑。不知怎么的,我清清楚楚地记住了这个情景:只见他的嘴唇上冒出一颗微型的唾液泡,随即破裂。这个小泡泡使我顿时清醒。于是我又是原先的我了。
此时我和所有在座者一样,听到的只是一片急促而嘈杂的琴弦声。我笑了,心情变得轻松自如。这位有才华的录音讲师把野蛮时代描述得绘声绘色——如此而已。
后来我听了我们的当代音乐(作为对比,结尾时演示了我们的当代音乐),那才是一种享受呢!那时合时分的无穷的行列发出的水晶般清晰的半音音阶,以及那泰勒和麦克劳林公式的整合和弦,那毕达哥拉斯短裤、厚重的二次方全音转调,那衰竭震颤运动的忧郁旋律,那随着由许多个休止组成的夫琅和费谱线而变换着的明快节拍——行星的光谱……气势多么磅礴!章法多么严谨!而古代人的音乐随心所欲,毫无规则,无非是一些野性的狂想,这种音乐多么渺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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