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船绮梦，一九三三(2)

尚九熙虚握着箱子的提手，慢慢看着从眼前路过的人和景。他的眼尾生的下压，倘若笑起来，应该是很好看的月牙。
不笑的时候会很冷清。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也不放在心上。
尚九熙很少笑，也很少一次性说很多话，他穿着浅色的长衫，像北平的杨柳，身处街头，眼看闹市，不入人间。
到了目的地，远离街巷，是一户深宅大院。
尚九熙下了车，付钱，同车夫道谢。他礼貌也礼貌的很冷清，车夫收了钱略打个千儿，拉着车就走了。
尚九熙前去敲门。
对面人家的小男孩坐在门里，由姆妈抱着，咿呀呀学着歌谣。似乎是在唱地名。尚九熙略听了一耳朵，也不大放在心上。
“平则门，拉大弓，过去就是朝天宫。”
姆妈的声音并不大动听，歌谣只依稀听得见几个含混的字眼。
正好有下人来开门，尚九熙点点头，进门，等下人把门再关上后，那歌谣便彻底听不到了。
下人带着他往里走，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专门待客的厅堂。

主人家早已等候着了，瞧见尚九熙，便热络的上前迎接，“九熙吾弟!兄长可算等到你了!”
尚九熙的反应还是很平静，素色的长衫把他衬的像院子里的一棵柳，“何兄久等。”
他连客套都是冷清的。
主人家像是早早知道了他的脾性，笑吟吟的，看不出什么不快来，只是院里假山林立，左右看去，实在没有一株冷清的柳条。
“老弟近来可好？”
“尚可。”
“不如先见过犬子，稍后我再同老弟吃个便饭，咱们把酒言欢。”
尚九熙本是被人举荐来教习他小儿子书画国文的，本来就不算什么重要的人脉。主人又见他确实是不太喜欢同人来往，收了话音开门见山。
尚九熙却觉得正和其意，点头应下。
主人便带他往内院去找那个被称作琮哥儿的小孩子。一面走，尚九熙一面听着主人家对孩子的简单介绍。
“华叔叔华叔叔!你接着我!”
未至内院，便有小孩子欢快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尚九熙抬头望向声源处，是个穿了小西服的男孩子趴在树枝上，欢呼雀跃着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