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小事记】《千年画》(16)

“树挪而死，可人挪就一定能活么？离开了镇子，镇民们才发现这个选择虽然正确，却同样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没有了粮食，他们便要忍饥挨饿，没有了房屋，他们便要经受寒冷，这一切都像是一种逼迫，逼迫人们做出选择。而在这逼迫下，一对夫妻妥协了，他们把自己的女儿丢在了荒野之上。”
黎叹了口气。
“见自己变得孤身一人，那孩子几乎绝望一般，饥饿，寒冷，对黑夜的恐惧，这些东西围绕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让她陷入永久的沉睡。”
“然后，她见到了一个人。”
“她是个住在山上的画家，她收留了小女孩。小女孩在她身上学会了用笔，学会了画画，就这样过着日子，有时画家会故意把她放进画里，而她也浑然不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就像天灾到来似的，忽然有一天，画家对她说，她该离开了。于是容不得她拒绝，画家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些钱财。而那小女孩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无奈之下再度流浪，所幸这次她遇到了城市，一座移动城市，她在那座城市里定居，直到老去，直到死去。”
黎顿了顿，有些犹豫。
“那小女孩，便是我自己，而那画家，便是这幅画的主人，夕。”

“可...这还是在画里。”
“我知道。”
知道博士不敢相信，黎对他笑了笑。
“我也知道现在的我，不是我。”
“什么意思？”
“这画里的一切，都是夕的作品，我也不例外。”
“黎姑娘，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你说的东西，我实在难以相信。恕我无礼...一个画里的人物，竟然能意识到自己身为何人，身处何地，这实在是太...天方夜谭了。”
“画外人能走入画中游览，这本就已经超乎常理。”
博士盯着黎的眼睛，想从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找出说谎的味道，最后无奈喟叹：“抱歉，我还是没法相信黎姑娘所说。”
“没关系，先生不相信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黎大度地挥挥手。
“若我没有猜错，今晚先生还会在画中度过吧？”
“如果没有意外，我或许还会再来此拜访，或许那时候我会相信黎姑娘所说。”
“先生有此心便好，不过或许那时，坐在你面前的已经是下一个轮回的我了。”
“还请黎姑娘明示。”
“这画中有许多轮回，每一个轮回的我都不一样，有些我能知道自己身在画中，有些则一辈子没能明白。或许先生明日见到的，便是一个懵懂无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