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十一章(4)

容懔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穆避霜微惑，循着容懔的目光找寻，发觉他目光所落之处在自己手上——她手中，握着辞雪刚刚送还给她的步摇。
穆避霜突然心上微苦——他认得？
这步摇，是辞雪送她的。然而这步摇，是多年前容懔送给辞雪的，那时，他常常会送些小玩意儿给辞雪。只是辞雪，大约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她是得尽万千宠爱的人，弃寒与容懔，从来没有空着手出现在她面前过。那于她不过是微末小事，只有对穆避霜而言，才值得珍而重之。
从最初，她看中的，便不是这一支步摇，而是送步摇的人。
她配不起的，也不是这一支步摇，是这送步摇的人。
从最初，辞雪以为她喜欢要转送之时，她就应该推拒的，那本就不是属于她的。如今，让容懔看到曾经送给心上人的东西转送他人，可教他情何以堪。
穆避霜将那步摇向袖中缩了缩，容懔却恰在此时问出：“这是……哪里得来的？”
穆避霜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解释自己为何索了这分外之物，又为何摔碎了它，又是谁如何修好了它，每一桩每一件似乎都无从开口，因而只能含糊其辞说道：“辞雪那儿拾得的，留个念想也好，”
“哦。”容懔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早不记得此物出于自己之手，一支步摇对于穆辞雪是微末小事，于他而言一样。但他曾亲眼见到此物在容忻手中，在婚前他冷言相对的那一天，这本在准太子妃发间的步摇，出现在了他弟弟手中。而今日，他弟弟娶亲，他的太子妃来贺喜，而这步摇又回到了他的太子妃手中。
他的太子妃说，留个念想。
穆避霜顺了顺心绪，想起辞雪，便显出了些许卑微，恳切说道：“辞雪，似是极介怀弃寒未赶得及送她出嫁。无论殿下在绸缪什么，可否收手？且不论手足相残，兄弟阋墙，无论胜负皆是两败俱伤，便是为了辞雪，她如今已同昭王夫妻一体，殿下总是喜欢过辞雪的，难道就不能为了她，同昭王化干戈为玉帛吗？”
“孤为何？”容懔面色森然，声音越来越冷，“左右心上人心上无我，我为何要顾念她？”
穆避霜相信容懔说得是真心话，可是直至生命最末的一刻她也不曾知晓，容懔此时，究竟在说什么。就如同容懔直至生命最末一刻亦不曾知晓，这步摇承载了穆避霜多少少女懵懂——那些她遥不可及的，最终触手便碎为齑粉的，少女的绮梦。
容懔此刻亦不知晓，已是荒原的心为何会焚起灼人烈焰，本是干涸的沙土，为何会在熊熊怒火之中，再度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