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破事(2)

过去的百年里，亩口镇与外界一直相安无事，也鲜有你来我往的情况，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扰。可正值时代更迭，人口流动愈来愈频繁。亩口镇的镇民也越来越多，原先的小地界，也已有些容不下那么多的人。是走，找别的地儿安家，还是把围墙扩大？镇民对此起了争执。保守的人不愿意让小镇变大，也不愿意接触外人。而激进的呢，则提议另寻他处。大家争了个三天三夜也没个结果，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想留的，还是留了下来；想走的，背着行囊就走了。可谁会想到，这一走，又是一出偌大的闹剧。
亩口镇原住着陆氏一家，因为陆先生在镇外混得风生水起，镇长眼红，便动辄所有镇民一起唾弃他违背了祖先的规矩，还想把他赶走。起初陆先生并不愿意走，还找人摆了一个舞台，准备在台上说明一切。哪知，被蛊惑的镇民们并不信陆先生的那一套说辞，反而加剧了陆先生和亩口镇的误会。场下的观众拆掉了舞台的台阶，留下的只有台上不知所措的陆先生和陆先生台下亲友无力的辩驳。“你们若不想我留，那我不留便是。从今往后我与亩口镇再无瓜葛，你们的生死，亦与我陆某人无关！”陆先生跳下舞台，台下哄笑声一片。“赶紧滚吧，谁要你待在镇上了，爱去哪去哪吧！”“坏了祖先规矩的人还有脸留下？笑话！”……嬉笑声，叫骂声，混成一片，构成亩口镇每天都会奏响的二重奏。只有少数明白点事理的，明哲保身，从人海中抽身，不再说什么。或者说，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

陆先生这一走，也就一年两年。可就是这一年两年，让他成了太平城有名的戏曲表演家。他的一曲《归家》，唱哭了太平城千千万万的百姓，也让亩口镇千百居民眼红了起来。亩口镇的镇民知道，陆先生并没有完全斩断自己和小镇的关系。他时不时还是会回来看看，看看自己搭的舞台变成了什么样子，看看自己的家又变成了什么样子。这事儿传到了镇长的耳朵里，镇长他就开始担心。担心什么呢？从这镇里走出来的人，都知道这镇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这陆先生的老房子，又是镇长自己为非作歹的证据。这要是哪天陆先生明面上回来了，自己不得下台吗？从这之后，抹黑陆先生的谣言变得更多了。传谣者有意把陆先生塑造成一个败类，用尽了各种恶毒的语言。传来传去，谣言也渐渐变成了真相，陆先生也渐渐变成镇民口中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当然有人是不信的，但是没有人觉得有人是不信的，因为那种人在镇上过不下去。
其实谣言变得根深蒂固并非偶然。事情起源于某一天，《归家》被人指控抄袭，陆先生再一次陷入了和在亩口镇遭遇的相似的危机。其实说白了就是借用了一段人尽皆知的片段，但是陆先生在改编后并没有向创作者说明。有心人再次用这件事抹黑陆先生，并把精选过的消息传到了镇上。镇民们再次开始哄堂大笑：“这么久了，这家伙还是不长点记性。”“可得了吧，这种人哪有记性可长啊~”“哈哈哈哈哈哈……”说起来，这一次不再是二重奏了，大家统一了口径，只剩下了哄堂大笑。而谣言也从此刻开始在亩口镇的镇民之间变得根深蒂固，形成了刻板印象。陆先生不再是人，更像是一个妖怪，去哪儿就会给哪儿带来灾祸。每有人问起亩口镇的镇民关于陆先生的事情，他们总会先是一顿咒骂，用尽这世上各种恶毒的语言。你若接着盘问他们到底为何如此厌恶陆先生，他们大多是答不出的，甚至还会把你当做假想敌，一同痛骂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