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庭水月抄(2)

眼前——水塘的中央有一座六角形的亭子，而我正斜卧在与它隔水对望的另一座亭子中。
借着亭檐上黄色彩灯的光亮，我翻开手中的记事簿，将它摊在自己厚重的棉衣上。
“兰采……苏兰采……你知道吗？在这座被称为“南京”的城市里，也有和家乡一模一样的庭院，一模一样的景色，一模一样谈笑着的人们……”
笔记本上摊开的这一页正画着一个女孩的素描像。
——略显洋气的面容，扎成一束的头发，仿佛能放射出光芒的宝石一般的眼瞳。
画像下方用红笔粗暴地写着一行字——
“苏兰采，年龄15，无户籍人士。”
这“5”字又被铅笔轻轻地划掉，在右上角换成了“7”。
我的家乡，是被称作“紫阳镇”的四面环山的小镇。然而地图上没有对它的标注，警察所谓的“互联网”上也没有记录，甚至于卫星相片上都没有影像。
我不清楚什么是“map”，什么是“Internet”，什么是“satellite photograph”。

那应该都是些不可信的东西。
她是小镇里的祭师，主持着每一年春雨庭的祭典。
这祭典有许许多多，10月要祭孔子，3月要拜黄帝，还求些风调雨顺，驱除鬼魂。
祭典总是围绕着天空、大地这些触不到边际的事物展开的——
兰采她曾经说起过什么“日月乃天帝之双目，游云乃天母之眉宇。”“四方上下为宇，往古来今为宙”
这样的句子她背了很多，似乎真的乐在其中，每次都如数家珍地说出来。
传说她的母亲与现在的父亲一同设计害死了她原先的父亲。
这种恶意的传闻一直在小镇人们的口耳之间游荡。
可我是不会去相信的——为什么厄运总是与她为伴呢？为什么厄运总是与画纸上这个微笑着的女孩为伴呢？
从我被托养在春雨庭以来，印象中的她便一直是那样一个执迷在经文和诗篇之中的女孩。
为什么这样的人要苦命呢？与神明接近的人反而要苦命吗？
总之——自她父亲死去之后，她的继父成为了春雨庭的主人，而侍奉神明的责任就落在她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