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10)

然而手只抬到半途，动作就此顿住。他的目光在手机上停了停，笑容渐渐敛去，眉目之间露出了大小姐一直以来最为熟悉的神色。
“……‘那支烟’。”
他忽然开口，抬眼看向大小姐。见后者目光清明，毫无动摇之意，只定定地看着他，大少爷嗤笑道：“那三十秒，那次任务中途的暗杀，还有那通电话——大小姐，你刀尖舔血，就是为了从这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他收回了手。
大小姐却笑了笑，刚见面时的冷肃像日出后的积雪化尽了。他将握着手机的手往上抬了抬，态度甚至称得上温和。
“那边需要我确认后续情况，”他看着大少爷：“先生那边，也需要有人给他一个交代——这个交代不能你来给。”
大少爷表情有一瞬间的暴怒，但立刻压抑住了。他冷冰冰地讽刺道：“我没想到卧底回归也需要投名状了。”
面上竭力压抑的怒火克制不住地从某个刺耳的词里宣泄出来。他立刻抿紧了唇，却并没有收回那句话，只是胸廓缓而深地起伏着，硬邦邦地开口道：“收起你的‘通行证’，我们一起去见先生。”
他的目光冷淡而坚定，和过去每一个任务中的对视都一模一样。这让大小姐突然想起了那通只有短短五秒的电话。

事实上，那天晚上，在他拨给大少爷那通电话前，他就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而在看到邮件提醒的一瞬间，他就像回到了幼时刚通过选拔的那个入夜时分，剧烈的爆炸在他身后炸响，热浪扑到薄薄的皮肉上，炙得滚烫。
仿佛他也站在烈火里，被烧成了一把灰烬。
那种死亡的阴影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笼罩着他，直到和大少爷逐渐熟悉成为搭档，他才从灰烬里爬了出来。
一封不可能出现的邮件，再次将他踢回了那场夜火里。
　——那是个加密邮箱，和“大小姐”这个身份没有任何联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仅用于给某个与组织敌对的机构，定时定量地提供信息。
因此，有可能已经暴露的事实让他茫然了一瞬间。但很快，他选择给正在进行“例行考试”的大少爷拨出那通电话，问出那个问题——
“……你是卧底？”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他听到了大少爷给出的最完美的答案。
“你信？”
不需要质问也不需要包揽，只需要一个足够混淆视听的答案，以及足够他安全撤离的些许时间。
所幸，他们是最佳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