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11)

现在依然是。
大小姐的眼睛仿佛一段温柔的夜色，能让人沉醉。他专注地望着大少爷，尽量轻松道：“那边要求解决先生，先生又一直怀疑我，只有我们两个的其中一个站到他面前，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他的警惕。”
“所以大少爷，以我的‘卧底’身份离开，再为我掩护一次吧。”
那支能够证明新身份、也许象征着自由的手机被再次递了过来。
大少爷依旧没有接。但方才大小姐的话的确让他有所思索，目光闪动：“我们做了十多年的搭档，其中一人为了自由做了叛徒，另一人对此却毫无所觉——这样的说辞，先生会相信吗？”
大小姐笑着叹了口气：“他不会信的。”他说着这样的丧气话，看上去却很愉快，”但他也明白，同在组织，我们是最佳搭档；若你是叛徒，我也可以只是你的挚友。”
两人心有灵犀般同时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未尽之言。
至今为止都只给出了试探举动的先生，心里早已将他们两人都判了死刑，如今尚未落下铡刀，不过是在等待一些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达成这一目的之前，他们两人都是安全的；而在此之后，任何罪名，都只是欲加之罪，莫须有罢了。

这一眼之后，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膨胀。
大少爷敛下眼，轻轻地低了头，状似无奈地笑了笑。他不再看大小姐，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只偏头看了眼巷子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走出路灯的光晕，夜色贪婪地吞没了他的背影。
大小姐一怔，目光略有些茫然地跟着那道背影。他眼睁睁地看着大少爷利落地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顾不得再犹豫，大步追了出去——
脚步猝然停止，大小姐甚至下意识做出了退后躲避的动作，但他随即反应过来，猛地止住，身形晃了晃。
那辆车没有发动，依旧停在原地。
他站在光晕的边缘，远远地，近乎愕然地看着那抵在后车窗上的，冰冷的枪口。
那是大少爷最喜欢的枪。
如今瞄准器落在了他的额心。
大少爷面无表情地从瞄准镜里凝视着大小姐的面孔。锋利的眉，漆黑的眼，一如之前在光存路口，霓虹灯下的光景。
那时是保护，此刻是威慑。
短促的愕然只持续了一秒，汹涌的情绪便刹那淹没了大小姐的全部思绪。他凝望着那小小的后车窗，仿佛能透出那扇玻璃，透过那个瞄准镜同大少爷对视，深深地望着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