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12)

那样的目光他很熟悉，从前无数次，他在一旁见过大少爷这样凝视着那些被他枪口牢牢掌握生死，只能凄惨求饶的人。那时他疑惑过大少爷这样看着那些人时在想什么，直到此刻他终于也被这样的目光笼罩着，从前的疑惑方才迎刃而解——
“绝不。”
那样的目光冷静地陈述着。
从前是拒绝对猎物仁慈，此刻是拒绝成为一个自由的“叛徒”。
大小姐轻轻地眨了眨眼，秀气的睫毛微微垂下，遮蔽了他的目光。他看上去同刚才没什么两样，但在大少爷的眼里，他就像一座消融的雪山，或是一匹拔掉了爪牙的狼，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全身都是破绽，仿佛任他宰割。
这一点微妙的变化让大少爷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扳机。他的目光离开了瞄准镜，抬起头，神情复杂地远远望着那只束手就擒的羊羔。
威慑的作用已经消失。大少爷收起了枪，端坐在后座上，冷淡道：“开车。”
车辆应声而动。
大小姐面色一变，迅速冲了出去。然而只急急奔出了两步，方才被枪口锁定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他沉默地盯着那远去的影子，最终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喉结滚动，咬了咬牙，放弃了追赶。

坐在车里的大少爷低头摩挲着枪口，似乎在沉思，直到车辆开出街道，他才偏过头，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影子，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幼时那辆飞驰的车上。
隔着那扇车窗，他远远地望着。看到了灰烬，也看到了日出。
即使他心知，那只是一场即将烧尽的夜火。
大少爷随车回到组织。
他始终没有告诉大小姐，此次出来，并不是因为大小姐联系了他，而是接到了先生的亲笔信，要求他必须前来带回大小姐。
这是他的最后一场“考试”。
结果掌握在谁的手里呢，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场“考试”，他必须提前交卷了。
黑色的车辆乘着夜色缓缓驶进昏暗的车库。
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清晰地摄下了车牌号和驾驶员胸口的标识码，录入完毕后，路卡的指示灯变绿，横杆抬起，车子一路开进了车库深处，试图停在了离电梯入口最近的地方。
“下车。”
两名保镖在不远处持枪示意，拦住了他。
大少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忽然松开了方向盘，猛地将油门踩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