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9)

这让人很不愉快，却也让人始终清醒。
大少爷拿过火柴盒，支着手臂，轻轻划燃了一支火柴，“嚓”的一声，橘黄色的火焰伴着淡淡的硝味儿充斥在他面前这方寸里。
大少爷忽然想起来了从前看过的一个场景——那是一次任务中对叛徒的临时处决。那些上一秒还在并肩浴血的人被结结实实地反绑着，动弹不得地跪在破烂的水泥楼板上，垂着头，冰冷的枪口顶着他们的后脑勺，开枪的一瞬间，炽热的火光和滚烫的鲜血同时迸射而出——
正如此刻，火焰和酒液交织在一起。
火柴慢慢熄灭。
那些无力反抗的人忽然都变成了大小姐的脸。
他的手腕被牢牢束缚着，泛着淡红；
他笔直地跪倒在灰扑扑的水泥板上；
他抬着头，像是在看着远处，在等待着，然而枪口已抵上了他的头；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哧。”
火焰熄灭了。
大少爷从回忆里抽身，手指松开，烧尽的火柴跌落在杯边。淡淡的青烟萦绕着酒液，仿佛那液体也燃烧了起来。
变成了一团冰凉的，囿于透明杯壁的夜火。

夜色愈低。小巷里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地抖动着，勉强映亮了灯下这方狭窄的空隙。那薄薄的光晕弥漫着，仿佛白昼将落时，泼洒在雪山上的余晖。
轻微的脚步声在灯光的边缘停下。
大小姐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阴影处的大少爷。他轻轻吸了口气，直起身快步走过去。
大少爷也朝他走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狭窄的墙壁阻隔了周围的视线。他们离得很近，抬手就能抓住对方，但也仅此而已，谁也没有再往前一步。
他的目光黏在大少爷身上，反复、仔细地检查着目之所及的所有细节。大少爷任他检查了一遍，见他神情依旧凝重，弯了弯嘴角，笑得很好看。
大小姐凝视着他的眼睛，没被这难得的笑意迷惑，绷紧的声音略显冷淡：“你比我想象的情况要好很多。”
“以为我会死？”
大少爷态度轻松地看着他。
大小姐没回答，只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右手自口袋里伸出，细长的手指并拢着，掌心里藏了一部黑色的手机，递给了大少爷。
大少爷没犹豫，径直伸出手要接，面上还笑着：“待遇不错啊，还送新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