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夜愿》(下)(3)

“我们下去？”
葛罗莉亚眼睛一亮，刚要说话，我忽地福至心灵，手上用力，把她直接按到了水面底下。她本能地作出挣扎，手掌一瞬握紧又生硬地慢慢放松，死死地遏住四肢乱挥乱抓乱蹬的冲动。我深吸口气跟着下潜，睁开眼时她已经连着呛了好几口，小脸涨得通红。这时她总算不是那副疏离模样了，可那对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眸子还未放射愤懑就猛地瞪大：我径直吻了上去。
水流间突兀现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像是有扇门在房屋正中央洞开。满溢的水争相翻涌，我发觉自身似乎开始绕着浸水的疗养庭院转圈。但葛罗莉亚显然无暇顾及，事实上这也是她第一次棋差一着。本就将近溺水的她骤然获得空气，本能地就要去无止尽地索取；而她所余无几的理智更不可能拒绝这次主动进攻的良机，遂对齿门前颇具讨好意味的舌置之不理，径直侵入我的口腔。
而江离却看见菲林少女跪在一片火海中央，高举着什么锋锐的物什，对着自己的脖颈。
晕眩感不合时宜却无可置疑地加剧。跃动的火舌中少女的景象模糊不清。她想要夺下那把匕首、小刀，随便什么，却在葛罗莉亚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腿软腰酥。
我后退一步站稳，甩甩头：连发丝都没有水珠。何况是火？

眼前是一个装满水的洗手台，清澈的液体正打着旋儿流逝。就着外边陌生男声的叱骂，洗手台打了个饱嗝。
这是一间盥洗室。只是一间盥洗室。
我推门出去。
颇具年代感的砖墙结构，一板一眼的大理石地面，随处可见的无意义涂鸦。橙色和蓝色的颜料交构出破碎的图像，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不可名状的恶魔。琉璃盏内的烛火无风自动，斑驳的影子在视野盲区里暗通款曲。这实在是很平常的学校场景。
除开这宽敞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之外，哪儿都很正常。
说是没人，但我还能听见说话声。方才的陌生男声听来不远，措辞中不乏恶毒的诅咒。并没有另一方的回应，似乎只是安静地接受着不公的一切。
明明就在不远，可我往右边拐了三个拐角了，眼前还是一样的走廊。
于是江离绕着声音的来源拐了一圈。四条一模一样的走廊围成一个无始无终的方形，声音透过中间的墙壁传来。无所谓了，她经历过太多。这破地方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惊讶。轰开墙壁之前，黑发少女唯一的担忧只是里边的葛罗莉亚会不会被震伤。她尽可能想象出最直观最简洁的破壁方式，却没料到那墙壁竟只是像一面虚设的布景板一样，直直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