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匠36《地火》(2)

“今天交好运，烧营寨把他们赶进城里的时候，拿到五个碗，能跟上面换五百块！”头儿的回应被杂乱的嚷嚷吞没了，但穆罗尔还是从口型理解到了那简短有力的哥伦比亚方言。
“你那算什么，架源石炮攻城的时候老子轰穿墙压死了一片，上面算我六个碗，比你多一百块！”吵吵嚷嚷，跟着这群白颈乌鸦注定没前途。穆罗尔狠狠摇了摇头，背过身去自顾灌着劣质酒，沉默地表达着抗议。
断了腿的炮手灌了口劣质酒，顿了顿，突然喊道：“老大，又哭了！”
“滚，你才哭了！”佣兵头子把酒瓶往桌上一摔，骂骂咧咧地起身，一边朝窝棚后去一边自语：“小兔崽子，要不是那一个碗，早把你扔去喂爪兽了！”
穆罗尔沉默地往嘴里倒着酒，支棱着他有白羽毛的耳朵，想听听那存在于炮手嘴里的哭声，但营地旋即被巨大的鸣响所覆盖。他捂着耳朵，和被好奇心牵着的多数人一样朝窝棚外跑去。
离窝棚区不远，光线争先恐后地攀出被源石炮弹轰得参差不齐的营垒，向着夜空绝望地奔逃。巨大的颤鸣似乎由某种古老的钟磬奏响，不疾不徐，作为垂死者的哀叹从容到令人恼火。
“那是他们的祭祀仪式。”穆罗尔拼命侧过耳朵，在混乱中听佣兵中见多识广的嚷道：“他们今天被源石炮弹轰死的太多啦，这是在挖坑掩埋尸体，然后对着尸体哭呢！”

“掩埋尸体？奇怪的习俗！那我们岂不是能拿到更多碗啦？”有佣兵兴奋地喊道。穆罗尔并不很赞同，莽夫才会去摸源石炸弹炸碎的尸体，这些家伙总是不懂得高效利用手里的资源，每次把口袋装满金币后没过两天又两手空空。
“阿帕奇——”长吟声随着巨大乐器的颤鸣响彻天际，许久，又传来一声，比之前那声更大，好似回音。
“阿帕奇——”
“那是他们部落的名字，奏响乐器并呼唤名字，希望死者帮助生者继续战斗。”见多识广的佣兵说。穆罗尔看着城头那滚燃的光晕，想象城垒内身披兽皮、头戴苍鹰羽毛的巫师高声颂葬，目光呆滞的未死者用手扣着和兽皮一样颜色的皮肤上新生长的结晶，在火把下一个接一个步入坑中。渐渐的，很多佣兵失去了兴趣，他们纷纷回营，在源石重炮旁躺下，比较着彼此的碗。
和每晚趴在舞娘肚皮上的那些家伙不一样，从来不笑的穆罗尔很早就爬起来，当他走到窝棚外时，他看到了朝阳。西面的天空燃烧起来，敌人的堡垒飞快地消融颓圮。紧接着他回过神来，太阳的睡眼在他的背后凝视着冲天的烈焰。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样大的火。
城垒外的佣兵们咆哮着向城中冲去，穆罗尔目送这群莽夫的身影消失在幢幢烈焰中。不久后，大火从他们进入的城门喷出来。火越烧越大，不一会，连窝棚区都被火海吞没，少量幸存的佣兵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