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温(2)
他们未曾料到政府军队会对学生开枪。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中,学生四处逃窜,流血的,死去的……那些瞪着双目,面露不甘与憎恨的尸体横亘在街头巷尾。
薛雯出离愤怒。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黑暗,肮脏,没有人权。冲动促使着她昂首挺胸地站在最前面。她大声喊着:“解放思想!我们要自由!”
换来的只是一片沉默。薛雯愣在原地。那是薛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虚无缥缈的“思想共识”是如此空虚,空虚到一粒子弹便能将看似坚固的队伍分崩离析。
他们只是空壳罢了。狂喊又如何,愤怒又如何?挣扎又如何?这些哪里比得过真刀实枪呢?
薛雯被当做游行的策划头目活捉,与她一起被缉拿的还有帮她说话的温宴。她其实不太明白温宴帮她开脱的原因,不,毋宁说自那片沉默之后,她已经对学生组织中所有人失去了信心。
这世上的人,一言一行皆为保全性命,何苦趟这趟浑水?不如尽早脱身,安然度日。
温宴是位气质卓然的青年。在牢笼中,任谁都免不了焦躁不安,薛雯自认为她抓心挠肝得还算隐晦,不曾表露出来,却不想这位温少爷更是泰然自若,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他生得清俊,哪怕不开口言语,沉静站立时便让人心安。
那一夜,他们只交谈了不过十句。
起因是薛雯没有忍住,问他:“你为何帮我说话?”
他淡淡回答:“我认为你无错。”
薛雯呆呆瞧着牢笼之外的长夜,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温宴低头看了一眼表,喉结上下滑了滑,话像是在嘴里打了个转溜,回得奇怪:“快了。”他说,“天快亮了。”
薛雯一怔,眼中徐徐漫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她不是不憎恶这个社会,她恨官吏的贪污,恨思想的迂腐,更恨世人的软弱。她甚至在同学面前用自己的母亲做过反例,极力反对现下妇女对丈夫的唯命是从,唯唯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