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星的茧(4)
2023-07-17 来源:百合文库
这是桐的记忆不时自动调出的画面。只是桐时常分不清这椅子上是否坐着爱干净的太太，那根拐杖是否斜倚在椅子扶手旁。
桐对老家的记忆里，有两张黑白相片，一张是太太的，一张是桐她爷爷的。在桐四五岁时可能就已去世的太太时常会出现在被桐不经意加工过的记忆里，但是在桐出生之前便去世的爷爷是桐仅仅通过二维的相片不能触及的。桐觉得记忆里太太的葬礼上殡仪馆里的幕布像极了大学教室里的遮光窗帘，而爷爷留下了笑容慈祥的相片和冰冷石碑及下面的一捧灰实在没法让桐将他与自己的生活相联系。但桐爱幻想。初中的作文里，爷爷在书房里教桐练毛笔字感悟其中的人生道理，而实际上因祖母搬来一起住而使桐只能睡阳台的小房子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作书房，桐也只在课外辅导班学过毛笔字的点横竖撇而没学捺就去学了水彩；爷爷会带桐去看灯塔，桐想象中的是海上那种靠近礁石的灯塔的模样，周末会是桐爸桐妈和桐骑着自行车去看大坝或者能把破瓶碗碎贝壳冲上江岸的长江，而大海只可能是暑假里的行程安排且并不会有灯塔；
桐也会想象爷爷去世时的伤心，写成作文能感动到自己，还会因感情真挚被评高分获得表扬。
爷爷这边的老家整个村都拆迁了，按规划要成工业园区，在邻村的外婆家也就要拆了。桐最后一次和桐妈去外婆家的老房子时，院里那几棵大杉树都已经被砍得剩树桩。外婆家是黑瓦顶的一排四进平房，屋北是自家菜园。园西头有几棵枇杷，东头是一棵很高大的树，不知名字，只是春天的时候会有风把树上的毛虫吹到屋顶的瓦片上。朝北爬后掉到菜园子里的毛虫是有口福，朝南爬的从屋顶上掉下来就会在院子里蠕动，把桐恶心得只敢在走廊靠墙处走。桐妈把桐外婆硬塞的自养老母鸡活着带回家，因是桐妈的本命年不宜杀生，就拿到菜市场花了两块钱手续费处理了，回来煮成鲜汤。桐妈给桐盛了两碗，两只鸡腿让桐中午晚上各食一，自己连汤都没喝，吃的开水泡饭。
桐在离家不很远的外地上大学，和家就隔了条堵车时能堵上个把小时的长江，从最初一个月回次家到后来因厌于往返路途而能不回则不回。寒假回家练科三，教练东指西画绕小路竟恰巧让桐开到了外婆家所在村子的原址。不知何故，工业园区没按规划建起来，房子拆掉后露出的空地长出了开花的杂草。荒掉的田也被附近村子的住户重新种上了蔬菜，被分割成各式绿色的整齐方块。教练让换下一个开车的学员，桐坐到后座。车驶过那座重修成混凝土的石头桥，桐突然好奇外婆家门口那只红尾金鱼的缸去了哪里，是不是还长给莹白小虫做居室的绿苔。那苔里的虫子，桐却从未觉得恶心或可怖。“重重子哎！”桐想象着太太用宠爱的眼神盯着小小的自己，声音有些颤抖有些哑。重重子，虫虫子！那自己就是裹在茧里的小虫吧。桐闭上眼，感觉到阳光下自己周身的茧丝被照得透亮。如果可以，她愿带着一整只茧去旅星。
樽鸠 2020年11月13日作于江南
桐对老家的记忆里，有两张黑白相片，一张是太太的，一张是桐她爷爷的。在桐四五岁时可能就已去世的太太时常会出现在被桐不经意加工过的记忆里，但是在桐出生之前便去世的爷爷是桐仅仅通过二维的相片不能触及的。桐觉得记忆里太太的葬礼上殡仪馆里的幕布像极了大学教室里的遮光窗帘，而爷爷留下了笑容慈祥的相片和冰冷石碑及下面的一捧灰实在没法让桐将他与自己的生活相联系。但桐爱幻想。初中的作文里，爷爷在书房里教桐练毛笔字感悟其中的人生道理，而实际上因祖母搬来一起住而使桐只能睡阳台的小房子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作书房，桐也只在课外辅导班学过毛笔字的点横竖撇而没学捺就去学了水彩；爷爷会带桐去看灯塔，桐想象中的是海上那种靠近礁石的灯塔的模样，周末会是桐爸桐妈和桐骑着自行车去看大坝或者能把破瓶碗碎贝壳冲上江岸的长江，而大海只可能是暑假里的行程安排且并不会有灯塔；
桐也会想象爷爷去世时的伤心，写成作文能感动到自己，还会因感情真挚被评高分获得表扬。
爷爷这边的老家整个村都拆迁了，按规划要成工业园区，在邻村的外婆家也就要拆了。桐最后一次和桐妈去外婆家的老房子时，院里那几棵大杉树都已经被砍得剩树桩。外婆家是黑瓦顶的一排四进平房，屋北是自家菜园。园西头有几棵枇杷，东头是一棵很高大的树，不知名字，只是春天的时候会有风把树上的毛虫吹到屋顶的瓦片上。朝北爬后掉到菜园子里的毛虫是有口福，朝南爬的从屋顶上掉下来就会在院子里蠕动，把桐恶心得只敢在走廊靠墙处走。桐妈把桐外婆硬塞的自养老母鸡活着带回家，因是桐妈的本命年不宜杀生，就拿到菜市场花了两块钱手续费处理了，回来煮成鲜汤。桐妈给桐盛了两碗，两只鸡腿让桐中午晚上各食一，自己连汤都没喝，吃的开水泡饭。
桐在离家不很远的外地上大学，和家就隔了条堵车时能堵上个把小时的长江，从最初一个月回次家到后来因厌于往返路途而能不回则不回。寒假回家练科三，教练东指西画绕小路竟恰巧让桐开到了外婆家所在村子的原址。不知何故，工业园区没按规划建起来，房子拆掉后露出的空地长出了开花的杂草。荒掉的田也被附近村子的住户重新种上了蔬菜，被分割成各式绿色的整齐方块。教练让换下一个开车的学员，桐坐到后座。车驶过那座重修成混凝土的石头桥，桐突然好奇外婆家门口那只红尾金鱼的缸去了哪里，是不是还长给莹白小虫做居室的绿苔。那苔里的虫子，桐却从未觉得恶心或可怖。“重重子哎！”桐想象着太太用宠爱的眼神盯着小小的自己，声音有些颤抖有些哑。重重子，虫虫子！那自己就是裹在茧里的小虫吧。桐闭上眼，感觉到阳光下自己周身的茧丝被照得透亮。如果可以，她愿带着一整只茧去旅星。
樽鸠 2020年11月13日作于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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