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退办软文 三十五(10)

我再次往枪里装好子弹，两只手黑乎乎的沾满了血——我摸到了什么被她浓浓的血涂抹过的东西。接着，我就到楼上去找她，钥匙像黄金似的在我的口袋里丁当作响。
她步履艰难，从一间房走到另一间房，血流如注，极力想在防空洞壁上找一扇开着的窗子，又摇摇头，仍想劝说我不要打死她。我瞄准了她的脑袋，她一下子退进了主卧室，原先长着一只耳朵的地方喷出一股深紫红色的鲜血。
“滚出去，从这儿滚出去，NEVER come back，”她说，一边不住咳嗽，把咳出来的血吐掉。真像一个令人惊讶的噩梦，我看见这个满身血污、却依然活泼开朗的人上了床，把自己裹在乱七八糟的毯子里。我在很近的距离隔着几条毯子开枪打中了她。她向后倒了下去，嘴角旁出出现一个具有幼稚涵义的大大的粉红色的气泡，变得像个玩具气球那么大，随后破灭。
有一刹那，我也许跟现实生活失去了联系——噢，根本不是你们普通罪犯扮演的“我只是一时两眼发黑”的那种情况；相反，我想强调下面这个事实： 即对她流出的每一滴血，我都负有责任。但突然出现了瞬间的变化——我好像在新婚后的卧室里，白上吹雪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蟲生壳孙病得很重。我手里拿着她的一只拖鞋，而不是手枪——我坐在枪上。随后我又坐到床边一张椅子上去，好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我看了看手表，表面的玻璃已经掉了，但指针仍在走动，指示出整个这场可悲的事共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她终于安静了。我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宽慰，反而有个比我希望摆脱掉的负担更为沉重的负担挨近了我，袭上身来，重重地压在我的心头。我实在无法用手去碰她好弄清楚她确实已经死了。看上去她是死了：四分之一个脸已被打掉，两只极为兴奋的苍蝇开始意识到自己交了简直无法相信的好运。

我的手看上去也不比她的手好多少，在隔壁的浴室里，我尽力把手洗干净。现在我可以走了。当我出现在楼梯平台上的时候，我十分惊讶地发现刚才我以为只是耳鸣而不加理会的一片轻松愉快的聒噪，实际是从楼下客厅里传来的嘈杂的人声和收音机里的音乐声。
我发现下面有许多人，她们显然刚到，正兴高采烈地在喝蟲生壳孙的酒。有一个胖胖的男人坐在安乐椅里；两个头发乌黑、脸色苍白的年轻美人儿，无疑是姐妹俩，一大一小（小的那个几乎还是个孩子），相当娴静地并排坐在一张长沙发上。一个脸色红润、长着水绿色眼睛的女士正把两杯酒从那个酒吧间似的厨房里拿出来递给她们。厨房里有两三个女人正在一边闲聊，一边丁丁当当地敲碎冰块。我在房门口站住脚，说道：“我刚把蟲生壳孙杀了。” “干得好！”那个脸色红润的女士说，一边把一杯酒递给那个大一点的姑娘。 “早就应该有人这么干了，”那个胖胖的男人说。“她说什么，阿希？”一个形容憔悴、金发碧眼的俄日混血的女人从厨房里问道。“她说，”那个脸色红润的女士回答说，“她把奎杀了。” “唔，”另一个身份不明的圆脸女人从一个角落里站起身来说，先前她一直蹲在那儿翻看唱片，“我想我们大伙儿有一天也会对她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