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 白(4)

这事就此才算说开，并且我感觉我们俩在这种无缘无故中终于达成了某种隐秘的默契。他若有所思地戴上耳塞，而我心有余悸地掏出手机。没有赶上的地铁终于启程开走，一阵轰隆的嘈杂掩盖过我们之间的真空。
我不由得希望再次碰见他。像是期待一次可有可无的听写满分，一次故作无意踢到同桌脚下的垃圾，纵是清楚这些过小的善恶无关痛痒，也还是期待掩人耳目拆开快递的一剪子，期待见到被敞开风冷的外卖盒。正因为同时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那种隐秘的默契才会油然而生，他肯定也意识到了，所以在放学的地铁月台我们又见到了。
可这份期待也不敢张扬，真再碰见他也是相顾无言，满分听写太过寻常，踢走的垃圾更不能声张，我们互相平淡地看了一眼，就各自进了临门的车厢。
这天晚上他还敲了我门，送给我一瓶风油精，说白门上的油渍可以用这个擦掉，满是细心的歉意。我将信将疑沾湿了纸巾，如他所言，与洁白走廊格格不入的金红斑印确实变得极易消掉，但同时纸巾也留下极淡的莹绿色。倒也小事，抹开就化在苍白里看不见了。

清理完起身时本想开玩笑说“这么熟练，是惯犯了吧”。可站起来后心下又觉得这个玩笑蹩脚，还是直接道谢来得安全。一句确实发自诚心、可也实在冰冷的“谢了”一经出口，就勾销了过节并暗杀了后续。他点点头，走回了隔壁的白门内，放心地忘记拿走自己门口的新快递。
回到红墙绿瓦的学校里，两人在走廊上碰见也只是点头。同行的朋友问我怎么认识一班的大佬，我下意识就实话实说：不算认识，名字都不知道。
可在清白的公寓走廊上，我又对他抱有极大的——甚至倍于挚友的——信任与依赖，把外卖配送时间又改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