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 白(3)

当我以为这事就这样揭过去时，却在上学时的电梯间撞见了他。背上多了个乳白背包，其他照旧，白色鸭舌帽都还戴着，灵巧的手在解着灰白耳机线，我不可能认不出来。
他首先看过来，见我穿着同样鲜红的校服，朝我点了点头。我这才看清楚他的脸，是偏乖巧的那类，眉角干净，鬓角温和，光看着绝对没法联想起之前的恶劣行为。
上学得早，电梯里没有人，银色的铁皮映照出头顶刺眼苍白的光，从四面八方笼罩蚕食着我们两个，打消了我原本直接质问的念头。这层笼罩让我隐隐觉得我们之间——或者至少在这栋公寓里——没有必要记仇。于是我开口问的是他的年级。他说高三，发现和我同级，便又补充是一班。年级有名的全理重点，我了然点点头，就见他挂上另一支耳机，索性识趣地结束了话题。
直到走出纯白的公寓，同路走进满墙漆着俗气大红的地铁站，我才能够将那些天的不快一扫而出：一班的人都喜欢查外卖？

他有些怔怔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正好碰上张贴着正红色国庆宣传的地铁门在前方无情关上。像是为恰好的错过懊悔，他扯下一个耳机来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摘下另一支耳机转过身对我解释：真的很抱歉，那时不知道想做什么，就这么做了，让你为难了，真的很对不起。语气急促，语调却带着轻微的平静。
没想到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原因，我被打入措手不及的境地，眼神不自觉逃跑向地铁张望——恰巧绛红的车门再一次打开，身体也下意识急着冲去想赶上早班车——可门大概只是夹住了什么，只开了一半就迅速关上。我尴尬地看着冷漠闭合的玻璃，不知所措疯狂涌上我的手脚。地铁还没开走，里面低着头的背影和门玻璃里他走近的镜像逐渐重叠，这时我才恍恍捡起他的道歉，脑海里草草回顾了一遍就直接反问出口：“不知道想做什么就这么做了？” 
我没有责备的意思，可语调可能还在发愣，没消气，有些冲，他索性立刻又一次淡淡地道了歉。我见着恐怕要误会，让他误会我是个义正言辞的人，下一句会说出“这难道就能成为骚扰别人的理由了吗？”这种话的人，忙打哈哈说自己也开了你几次快递，算扯平了。他作出了然的诧异——像是早就猜到是我所为，微妙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