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六章(4)

穆弃寒同容懔半是主臣半是好友，一向心中厌弃他怕是连京中过往的麻雀都心知肚明，他重伤穆弃寒没补上一剑一了百了已经算穆弃寒有菩萨心肠，居然会救他，简直算得上是旷古奇闻了。但是不消片刻容忻便想明白了，必是穆弃寒去寻穆辞雪，挨不过穆辞雪央求。他这样想着，便仰头去寻穆辞雪的身影，一时间不见，只有穆弃寒见状说道：“辞雪还不知道你醒过来，人在外面，帮着李叔给你配药。”穆弃寒说着面色更加阴沉，向容忻身侧一指，冷声道，“殿下要谢她救你，若不是她，殿下此刻已在品孟婆汤了。”
容忻不明所以，顺着穆弃寒所指之处看去，穆弃寒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伤了的手臂。他看清后猛的想起身，然而无力，这忽而用力间只觉得头晕更甚。他在枕间眨了眨眼，仍垂睫向手臂上看去——他手臂之上，是一把长发，缠绕在手臂之上，狠狠打着死结。若非这一缕长发阻了失血与毒散，确实如穆弃寒所言，他大约已过了奈何桥了。
可是……
他心中波涛起伏不待细忖，皆被穆弃寒道出。穆弃寒接着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是穆家嫡女，大人与夫人又皆是因她而亡，为如此不孝不敬的毁伤之行，可谓是恶逆的不赦之罪了。”容忻抿了抿唇，觉得口干，正想说些什么，门旁传来声音：“是殿下醒了？”
穆辞雪一路小跑着入内，容忻抬眼看到她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她一脸如释重负的笑意，以及，松松绑在脑后的垂发一侧，散落下来的一把碎发，尾梢横齐，硌眼地陈在耳际。大约是看自己一直盯着她的头发看，她才想起自己的模样，有些讪讪地在耳边摸了摸，局促笑道：“是丑了许多……”

容忻闷笑出声，如今连笑一声都会令他头晕更甚。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些发苦，因为明明不只是变丑这等小事，她偏偏拣了最无关紧要的来同他说。他缓了缓，才又看向穆辞雪，哑着嗓子接话道：“姑娘天生丽质，如今，不过是美得别致了些。”他挑了挑眉，看一旁穆弃寒阴沉不定的脸色，知道他必然是要在心里骂上自己千遍的登徒子，万遍的狼心狗肺，就这样一句轻佻话混过去，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此刻实在是卑鄙的可以。穆辞雪却笑了，说：“我这是这会儿顾不得，待我回家，好好地将头发绾了，根本瞧不出来。我天生头发厚，不怕削掉这一缕。”
穆弃寒猛的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切齿道：“你当殿下是瞎的？就你那一把头发，厚个鬼？”
“我……”穆辞雪皱着鼻子想反驳，最后又泄气地转了头。大约因为自小身子算不得康健的缘故，她头发确实是算不上太多，少了这一把，怕是连藏都藏不起。
容忻眸光黯了黯，一时间也不知究竟该作何反应。一本正经地道谢，这也不是谢一声便可以了结的，任是她为了谁断了发都是大不孝，何况竟是为了救他，不知她该如何向祖父交代。然而仍旧这样玩笑着蒙混过去，连自己也深觉可耻。他想索性说些肺腑之言，未及开口，忽有个老者掀帘入内，左右看了看，开口是先对穆弃寒说话，说道：“夜已深了，姑娘和少爷今夜便先在寒舍委屈一夜吧，只是厢房简陋了些，对不住姑娘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