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六章(2)

容忻手臂垂下去，又无力地歪向一边，牵着唇角吃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来，开口仍是有些没个正经样子，只是嗓音嘶哑，有气无力的，说：“轻声些，在深山里呢，大夜间的，真的会招来狼的。”
穆辞雪已经不记得究竟发生何事，一睁眼人就已经在此处，又看到容忻受伤，整个人都显得慌乱无措。大约是太过明显，容忻看在眼里，只得宽慰道：“不碍事，皮肉伤，血流得多，看着吓人罢了。”
“我……我……”穆辞雪茫茫然地伸出手去，又害怕得缩回来，仿佛凭空隔着许远也会弄疼了容忻那条受伤的手臂。难为容忻拖着一条伤臂还笑得出来，打趣穆辞雪：“你别这一副我马上要去见阎王的模样可好？映着这丛火，瘆人得很。”
穆辞雪张口想说话，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嘴唇翕合半晌，却是半个字没吐出来，容忻看着她那模样简直有些可怜，才正色了几分说道：“原本是我的不是，先还嘱咐姑娘不可擅自出府，回头却要你去银楼取步摇。姑娘若真遭了难，可是我将你推进阎罗殿了。”
是了，她去银楼取步摇，人没等进门，就忽的没了知觉。可是……
“你是如何寻到我的？”穆辞雪不解问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容忻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容忻其实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担心吓坏了小姑娘，不想令她发现异常，但又实在是没力气，便尽可能说得简单，道：“城外救你那日留得那活口身上发现得线索，按你银楼所说，顺藤摸瓜找到了间寺庙确有古怪。本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按兵未动，今日姑娘再度被掳，去碰碰运气，可巧还真的找到了。”

所以，原来那不是檐角落雨，而是木鱼声，不是人声熙攘，是诵经声，如戏锣鼓是他救她时的打斗声，风雨隆隆，是他背着昏迷不醒的她逃离时的风声。只有油火的味道是真的油火的味道，那乌沉香的气味是真的乌沉香的气味。可是此时此刻穆辞雪却也闻不到那暗香了，不知是否眼见惨烈，她只觉得一呼一吸间满满的都是腥腻味。她喉咙难耐地吞咽了下，带着点点哭腔，问：“为何不多带些人来？万一没命了呢？”
容忻笑，有些恍惚，并不知自己说清了没有，道：“屈南余孽，掳走镇远公府嫡女，不容片刻耽搁，否则恐有性命之忧。来不及……也不想人知晓是本王救你，无端生出许多揣测。我……再欠不起一条人命了……”
“啊？”穆辞雪不解其意，再看容忻时猛的惊呼出声，上前摇撼他哆嗦着问，“你这是怎么了？”
容忻的脸看上去已血色褪尽，身上像是染了疫症一般不住地发抖，他微微抬起头来，竟仍是对穆辞雪笑了下，说：“你还真的想把狼招来？我要撑不住了，招来了你可打不过。”他仍是笑着，人却整个一个趔身，栽到穆辞雪的肩骨上去，穆辞雪被他击得结结实实撞到身后的石壁上去，却顾不上疼，想要推他，听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般的靠在她肩头咕哝：“杀千刀的秃驴，淬了毒了……我若死了，或许天下太平……奇怪，为何……竟还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