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衡]七年（1-4）(2)

李充时常拿不准这位小主子的心思，所幸齐衡也很少计较，他便陪着笑，不再作声了。
齐国公和平宁郡主见儿子一个人回来，虽不是头一遭了，却也难免有些诧异。齐衡先是不动声色扫了李充一眼，随后转向父亲母亲，微微放软了声气，替嘉成打圆场：“县主一向喜欢听玉清观的主持师太讲经，我不便多做停留，就让严叔留下，自己先回来了。”
齐国公道：“玉清观主持的确是有大智慧的，县主既然喜欢，若能多听听也是好事啊，元若你不妨多陪她去几次……”
“县主喜欢，又不是衡儿喜欢，要衡儿陪去干什么？”平宁郡主沉着脸道，“衡儿夜夜批公文批到三更，五更不到就又得起身了，如此忙了一旬，轮到休沐合该养回点精神才是，她倒好……若真喜欢听尼姑讲经，她就不能陪我去吗，非要拉着衡儿？”
“母亲，我闻着桂花的香味儿了，还有栗子。”齐衡岔开话题，上前几步搀着平宁郡主，边往内室走边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快活一点，“沈厨煮了桂花板栗羹？眼下这时节怎么做起秋日里的菜了？”
平宁郡主果然不再去想她那糟心儿媳了，拍拍齐衡的手背，笑道：“我还想问你呢，昨儿顾二家的大哥儿一时失手，把你那一罐子糖桂花全打翻了，听说被你好一通训？我便奇了怪了，以前也没见你多宝贝这些甜食零嘴呀，在登州那会儿时兴以鲜花入馔，你对那般附庸风雅之举还颇为瞧不上呢，怎么突然转性了？”

“我并非……”齐衡顿了顿，道，“我并非宝贝那罐糖，只是不问自取，是为贼也，顾侯乃行伍中人，不拘小节惯了，若儿孙辈有样学样，等再长大些难免又被有心之人安上‘私德不修’的骂名，即便能补救，总归也不大好。”
“衡儿是真的长大了啊。”平宁郡主面露欣慰，可笑着笑着，又忍不住轻叹一声，道，“说话做事，也越来越像个父亲了。”
齐衡淡淡道：“子嗣亲缘皆为天定，强求不来，母亲，再等等吧。”
平宁郡主道：“这都七年了，再等……”她忽然想到齐衡小心翼翼收进暗盒里的那些朱漆信件，想到汴京贵眷们口耳相传真真假假的流言，话再出口，便多了几分惶惶不安的试探意味，“衡儿，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你可莫要在这种大事上赌气啊……”
齐衡脚步一顿，不自觉放开了搀扶母亲的手，背脊挺得笔直，轻声道：“母亲，旁人如何揣测我们的家事，我都不在乎，可是您……难道您也这样看我？”
平宁郡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特意吩咐厨房为儿子准备的栗羹与其他饭菜已尽数呈上，另有齐国公在一旁坚持不懈和稀泥，一家三口总算还是坐到一起吃了顿其乐融融的晚饭。待漱罢口，齐衡照例一头扎进书房忙公事，齐国公拉住从小强势到大的娘子，温声劝道：“衡儿跟你一样都是倔脾气，如今成了家，也是时候让他自己给自己做主了，否则你们娘儿俩三天两头闹分歧，谁心里都不痛快；至于县主那边呢，邕王如今是炙手可热，愈发得罪不起了，不妨就按衡儿说的，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