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术的终章(4)

克里克并不会想到，他的思想正是历史涌动中注定出现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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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分钟，我将从容地接受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这对我来说会是浪漫的终章。
午夜的上海潜伏着不同的魔术之人，我感受到有数不清的意图正在蠢蠢欲动。这座城市里交织着各种各样的真实与虚假，但毫无疑问，它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只可惜，我并没有机会体验它了。
整整一个炙热的夏天，除了难得的几场大雨，我逼迫自己躲在酒店的房间里潜心研读巫术秘史。我既没有向世人们讲述真相，也没有坚守身为巫女的责任。我深感失败，没有从内心的冲突中守住平衡。我安慰自己这样的失败其实早已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午后被注定，但徒劳无益。品尝一种没有人理解的隐秘痛苦，并不具备任何一类幸福的资本，在这一点上林德错了。
我的母亲先于我被捕了，他们害怕她身上的巫咒；我的父亲守在家族的古井前，最终就义了。家里的其他长辈四处流难，我不断收到他们寄来施过巫咒的信笺，祝愿我平安。那段时间我陷入过深深的恐惧，害怕是自己匿名发表在《Consciousness》上的文章暴露了身份，并为家族招致不幸。父亲在他的最后一封信这样安慰到我：
“在我们的身上隐藏着人类几千年鲜为人知的秘密。我们掌管着人类文明的秩序，那是因为我们让自己身陷混乱；我们目睹着人类科学的进步，是因为我们坚守住了魔术的力量并隐而不发；我们用自己最朴实的身份和工作作为筹码，压在人类存续天平的另一头。但孩子，有些事情并非能够由我们所决定的，我们所有人都只不过是一桌棋盘上的棋子。是人类忘记了我们存在的意义，因为害怕而驱逐我们，但那并不是说我们错了。”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正是他们中的一份子，连同他们丧失掉的荣耀和对崇高的构建，这些特质统统都在我身上复活了。但同样的，我仍然要像他们一样踏足失败，而且更加沉痛。我将会失掉我的未来，以及人类满心憧憬的他们的未来；我失掉自己的过去，以及记录在羊皮书上有关人类的过去；我失掉自己的现在，我期望以自己的牺牲换取人类看到他们处境的现在。
我曾鄙夷被钉在十字架上被救赎之人，而此刻那个人就是我。我曾质疑过被大卫审判死罪的人如何是他自己，而此刻我就是大卫。我曾在外祖母弥留之际许下对她的承诺，而此刻我唯一效忠的主神就是我自己。
我厌倦伊万思想中的矛盾，但我在梦里却成为大法官，并与耶稣对峙；我醒来，并坚信我天生具有两种相反的气质；而此刻，我谁都不愿意拯救，包括我自己。
面临终结，唯一使我遗憾的只有知识，那本承载人类隐秘历史的书卷将会在被下一个人碰触之前焚为灰烬。而我已经不能再拥有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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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已经过了。
酒店房间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准备起身去开门，但我并不害怕。人类没有勇气面对的未来，我也会卸下重担不再替他们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