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人，都活在过去的惊鸿里（散文）(3)

在那时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我身上的衣服始终是整洁的，这是我至今都难做到的。每天上学前，她都会认认真真的帮我整理面容，用温热的水把脸上擦洗的干干净净，再给我涂上甘油之类。在她心里，这是人最起码的礼貌。
奶奶是极喜欢读书人的，可能是她家庭的原因。她的兄弟姐妹，都是读书人；她自己也读过几本书。所以，她的两个儿子，在那个教育不受重视的时代，都被她供出去读书了。她对我的学业也是极为上心的，虽然她并不过问我的学习成绩，但她总是尽一切可能，给我一个学习的环境。这也是我能读出个名堂的原因吧。奶奶一直是愿意我们能有出息的，希望我们能做大事情。相反，在穷困之中的奶奶，对于醉心钱财却是不喜的。她说，钱不是最重要的，钱是为了办事情的。在她看来，要是把在外面赚钱那一套习气带回到家里来，是十分荒唐的。也许，经历了旧时代的人，或多或少会带上这种气质。那个远去的时代，我多是从她嘴里得来的。她说，那是个人人都会偷偷做好事的时代，这令我神往。她给我讲述了那时许多的故事，我一度想以之成书，可是我终究没等到足够成熟的文笔，她也没等到。

以我的视角，她一直是一个溺爱我的人，她把一切好的，都给了我，她放胆让我做我愿意做的事。可是我也是极为畏惧她的。我那时甚至敢去顶撞我一向威严的父母，但我从不敢在奶奶面前说一句过当的话。那时，我哪怕不注意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脏话，她都会冷下脸来，严正说到：“你不能这样和我说话。”一个很少生气的人，脾气往往是最让人生畏的。与父母的条目明晰的教导不同，她更像是给我画了一个方圆，不触边界，信马由缰，触了，便会有后果。这个方圆，是规矩。
上了初中，我转回了老家的学校。家里的生活，也有了彻底的改观。奶奶也拍板决定，重新修缮老家。在父亲和叔叔的反对下，奶奶还是毅然拆掉了旧房，和爷爷两个人，一砖一瓦亲手把房子盖了起来。年轻人觉得，老了就不要折腾了；老人觉得，我还年轻。就像奶奶总开玩笑说的，要活到二百岁。新宅比原来高出许多，住在里面十分开阔，奶奶很高兴。
从我出生六个月，一直到我的初中生活，几乎都是和我的奶奶绑在一起的。到后来高中，因为要住在学校里，便不得不离开家了，每周才能回家几次。我是奶奶的风筝，当我飞向云端的时候，奶奶便看不到我了。她私心里自然是愿意儿孙绕膝、天伦之乐，可她更是希望我们有出息的，有出息的人是一定要放出去闯荡的。直到后来高考完，她还才敢念叨：“我这心里，总怕啊！怕我的病，影响了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