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人，都活在过去的惊鸿里（散文）(2)

奶奶的倔脾气，来自她的父亲，来自于自信。
她一直向我讲述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是村里的干部，而且极有作为的。在任期里，村子一度成为整个城中最富庶的村落，一众子女也都识文断字。其品格也一直为奶奶称道。尽管多方劝阻，他仍能为集体散尽家财，他是这样的党员。尽管历经动乱，他仍安然于双方之间，并受人尊重，他是这样的干部。这也是至今令我叹服的。奶奶对他老人家的崇拜，便奠定了奶奶和他出乎一辙的脾性。
奶奶的生活，自有我以来，便是极不平静的。
见到了第三代人，便有了新的责任，要为这个大家庭去找出路了。
奶奶的筹划下，父亲和叔叔，合办了服装厂，压上了大笔资财。这是奶奶毕生的积蓄，也是这个家庭仅有的钱。
然而，事实证明了一个道理，当你把全部身家压在一件事，你往往是输不起的。
曾盛一时的生意，终是昙花一现，用尽各种手段，甚至用余地去搞养殖，都没能扭转局面。这营生终究垮了。
一家的生计坍塌了，人的心气便难了。安居时的矛盾，会随着吃不饱饭而显露出来。

母亲负气回家。从学校门前将我领走后，便一路骑着车，去往了姥姥家。转学的手续已经办好，我被安顿在姥姥家里。那一年，我七岁。
家里不和，舅舅当然也不会说爷爷奶奶什么好话；岁数尚小，弟弟自然也不会跟我客气。所以，对我来说，那段日子是极煎熬的。据说，我曾在夜里攥着爷爷的打火机哭泣，怎么也劝不好。那个打火机是一个小马的形状，我觉得好玩，那时便一直带在身上。至于这段糗事，我便统不记得了。
奶奶听后，是极揪心的。“老头，孩子是不是，以为我们不要他了。”
最后，爷爷奶奶决定，一定要把孩子养到身边来。
于是，他们一把年纪，一身的债，背井离乡。
然而，事实证明了另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是输不起的。
他们后来过活的工作，都是极为辛苦的。那是一个制作再生棉的小工厂，奶奶负责挑拣布头，爷爷负责将棉花打成包。我们就寄住在这片工厂里，顺便充当工厂的安保。奶奶的工钱是按天结算的，能有几十块钱；爷爷打包是按量结的，忙的时候，一天能过百。除此，还有每个月父亲送来的几百元钱。我至今也不能想象，他们是如何，还上了十多万的贷款，还能让我吃上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