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四章(3)

穆弃寒笑道：“之前要同我到鸿影馆去，走迷了路，偏怪是我叮嘱的路径有误，有日子不理我了。”随后的叹息之中兼有宽纵和心悸，说，“她那日颇为惊险，受了不小的惊吓，又被爷爷罚跪了半日的祠堂，到底是我看顾不周，由着她撒撒气，我心中反而好受些。”
“她也是胡闹。”容懔嗤笑，“姑娘家家的，勾栏院去做什么？”
穆弃寒扬目看向容懔，笑得深长，想了想觉得也并没什么要紧，于是说道：“她只道是不愿在府中遇上昭王，想去开开眼，却是半真半假。她虽是被骄纵出几分顽皮，却一向知分寸。她嘴上不说，我却知道，她定要往鸿影馆去，不是去浑闹，而是要去见殿下。她是听说那日我与殿下约在鸿影馆会面，才定要前往不可的。”
容懔不解扬眉：“见本宫？”也不过就是在话问出口的功夫，又了然地笑了，调侃道，“唔……见本宫啊，总不会是想要让本宫带她私奔的。”
穆弃寒知道容懔心下明了，心照不宣而笑。容懔今日的心情似乎是格外好，竟未对此避而不谈，坦言道：“她是唯恐孤所愿不得偿，心下不悦，迁怒于你姐姐。怕孤……”容懔停了停，若有所思，却又极度认命的模样，接着说，“怕孤不肯善待她。你这妹妹，自小便是鬼精灵，她是再清楚不过，孤未必有多想娶她这个人，但是孤需要娶舅公的嫡孙女。情爱最为不堪一击，只是爱而不得，后来者取而代之不难。可求而不得却不同，因为情爱不过腠理，疼上片刻便得新生，落个疤也无关痛痒。所求却是心骨啊，剜心断骨，是可能伤及性命的，如何一笑了之？日日那般锥心刺骨，眼前鸠占鹊巢之人，自然便更面目可憎起来。你们那姐姐，人是好的，若是嫁个寻常人家寻常子弟，必是可举案齐眉，青丝共白首。可惜，苦命得紧，未出阁时你这养子尚比她得些看重，如今又嫁了孤这窝囊的太子，且她的出嫁，本就是为了要天下人知晓，孤脓包如斯，为天意所厌，为君父所弃。

因此孤想如何待她，待她好与不好又有什么要紧，她此生入了这东宫，便已是跌入了地狱。孤本在地狱自身难保，她不过是这地狱新添的一把火，她不焚了孤已是孤的造化，又要孤如何善待她？辞雪其实也明明知道，多说无益，不过图个自己心安。所谓关心则乱，亏她自诩聪明，此刻却堪堪是个蠢极的，便不想想，她来求孤善待其他女子会否适得其反？亏她有这份胆色来同本宫开口。”
容懔正说着忽听背后枝叶扑簌而响，这一次连穆弃寒也神色紧张，展臂护在容懔身前，即便不是如此，容懔也知道，其实穆弃寒同他一样，小心翼翼怕这当朝东宫太子或许哪一时一个不留神，便被人取了性命去。待容懔欲上前时，穆弃寒早先他一步，软索如腾蛇飞向树丛，随即便听一声痛嘶，虽是极短且甚为克制，穆弃寒和容懔却双双面色一滞——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穆辞雪。
仅这嘶声入耳穆弃寒已焦灼不堪，收了手中软索快步上前，容懔也随后跟上前去。穆弃寒和容懔乍然到了眼前，穆辞雪神色颇有些局促，却并非偷听被发现的羞惭，竟似是有些泫然欲泣的痛色。穆弃寒连问穆辞雪可伤到了没有也顾不上了，无措站在原地——那树后不止一人，还有一人站在穆辞雪身后，背对着方至此处的容懔和穆弃寒，只有一个背影，显然是本来想要离开的——是穆避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