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悲歌 序章(18)

奥德的姑父不同意用东西蒙住自己那张利欲熏心的扑克脸，嚷嚷着什么“这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死活不愿配合安排。实际上他只是不愿放弃管理自己那片从奥德那边得到的花园，不想浪费时间在别人身上而已。
很久以后，他被发现脸朝下倒在自己无比钟爱的花园里，全身肿得像只羊皮筏子。
奥德把调查结果告诉村子里几位认得字的幸存者，和他们一同撰写了一篇专门对这种病症的概述文章，说明了昏睡症的严重性，并托人连夜送到镇上去，请他们务必引起重视。
然而，直到最后，奥德期盼的医疗人员也没有来，甚至连去送信的人也不知所踪。
其实镇里这次的确派了一支五人的医疗小组过来，只可惜他们走山路时突遇山体滑坡，全部葬身于大地泥泞的怀抱里。
村里人不知道实情，只是认为镇上彻底放弃了他们，于是便没有再尝试送信给他们。
不久之后，有人意外地在海边发现了几条感染了昏睡症，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奥德突然想起了海里的塞壬。
她还待在这片海域里吗？她也会感染昏睡症吗？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她能游到天涯海角，离开这片被诅咒的是非之地，拥抱无比遥远的幸福生活。

整个村子里，奥德总是起得最早的一个。说是村子，但其实这里已经只剩下不到二十个健康的村民了。大约一百个同胞被梦魔的淫威桎梏着，躺在村西山上拥挤的山洞里，在不会感到痛苦的呓语中慢慢遗忘自己。
永不停止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年。相似的每个阴雨天让大多数人们早就忘记的时间的概念。但奥德会记着每一次日夜交替。
疲惫的幸存者们平均一人需要照料四个患病的村民，还要防止自己被传染，根本没有时间再去管理自己的村庄。
街道上的浑水已经积了将近一米深，路两旁矗立着的房屋也在雨水中坍塌、腐烂，就像是被成渊的积水吸进它永不餍足的腹中一般。村庄与附近环绕的丘陵一起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容器，盛满了来自天空的无限罪恶。
奥德总是会在清晨时分撑着伞独自走出山洞，蹲在崖边给塞壬写信。每写满一张信纸，他就把纸折成飞机的形状，使劲地往村庄和大海的方向掷去。
纸飞机刚一脱手，就被风卷得翻了个底朝天。密集的雨点瞬间把信纸淋得透湿。纸飞机就如同一只折翼之鸟般病恹恹地软了翅膀，被雨点裹挟着坠下山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