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悲歌 序章(17)

还有一个倒霉蛋被梦魔找上时正站在梯子上更换屋顶受潮的木板。奥德亲眼看见他打了一声大大的哈欠，轰的一声从梯子上坠下，脖子重重撞到梯子的踏板上，瞬间扭成了直角，死亡之后的表情还像睡着了一样，令人触目惊心。
不久之后，大半个村子都染上了这种昏睡症。被感染的村民通常会睡上一整天，无论怎么叫也喊不醒。
当人们问起苏醒的村民发生了什么事时，神情恍惚的他们总是支支吾吾、含混其词，仿佛一整天的记忆都消失了一般。
然后不到三个小时，他们又会像被闷了一棍似的突然倒地，睡死过去。
奥德尝试着和另一个救灾小队的同伴待在一个得了昏睡症的村民家里观察他的病情。两人轮班观察，把观察和询问的结果记录汇总。
其实他们两个很清楚自己是在赌博和冒险。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昏睡症是以何种形式蔓延传播的。一不小心，或许就会被感染，失去行动能力。
他们商量好了应对措施。每个人在负责的当天戴上面罩、裹住皮肤坐在房屋外面，并定期进屋帮他把家里的积水排走，等听到醒来的动静时，再进屋观察、询问病人的状况。结果证明，这样的防护至少是有效的。直到离开病人家里，他们也没有出现类似的症状。

病人每一次睡眠的时间都会变长，醒来之后会遗忘的过去也越来越多。
病人第一次醒来，仅仅是遗忘了昏迷当天的记忆;第二次醒来时，就已经不记得上一周发生过什么了。等到他第三次苏醒时，他便彻底忘记了两人来他家里的目的，抄起板凳就往他们两人头上砸去，说他们私闯民宅，并让他们快点滚出去，见一次打一次。
两人直接被赶走后，想等他消了气，明天再来找他，说明自己的来由。但等了三天，直到他的屋子下溢出浑浊的积水，也没人见过这位病人从屋子里出来。
奥德这才意识到，昏睡症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昏迷，而在于遗忘。忘记自己的过去，甚至比死亡更加可怕。
他想，如果村子无法控制住昏睡症的继续肆虐，那么就算有人能从雨水的浩劫下侥幸逃脱，他们也会忘记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胞、生养自己的村庄和那些祖祖辈辈的先魂，像一枝枝没有根的苇草，找不到归宿。
他让村长召集全村还没有被梦魔制裁的居民到村公所门口集合，结果到场的还不到五十人。
奥德借村长之口将他们所面临的困境告诉了幸免于难的村民，让他们做好最严密的防护措施，挨家挨户地尽力把昏睡的邻居从房子里搬出来，运到不会积雨的山间高地上，并在那边搭建一个临时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