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悲歌 序章(19)

奥德非常清楚自己行为的可笑，却仍旧坚持做着不合理性的蠢事。他自己都快搞不明白自己了。
最近一周，不断有村民肿胀的尸体和海里的死鱼跟着流动的雨水从东边漂游到山崖下方。奥德望着那些畸形的肉块，不敢想象它们曾经属于一个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活生生的人。
即便难以辨认，他还是能叫出每具尸体的名字。托比亚斯、费尔南德斯、何塞卢、特斯卡娅……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浮现在奥德眼前，然后下一秒就膨胀、溶解成一摊血肉，最后只剩下森森白骨。
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随即大脑里一片空白。
那天之后，奥德就再也没去崖边往下看过。他害怕某天会突然看见一具肿胀的女尸，下身长着鱼类的尾巴。
由于食物和淡水短缺，山洞里的村民开始逐渐死亡。健康的村民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占用留给昏睡病人的生存资源。他们把亡者的躯壳抛下山崖，以免它们成为病魔滋生的温床。
所有清醒着的村民都能多多少少意识到，再这么下去，即使不被感染上昏睡症，自己也会因为饥饿而困死在这个山洞里。当然，奥德也不例外。

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这不是因为他不饿，不是因为他身体强壮，也不是因为他同情其他健康的村民，想把粮食省给他们，只是他最近一直在思考，思考出路究竟在哪里。
德高望重的村长病倒了，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此时此刻，身体还算勉强健康的村民，只剩下不到十人。奥德是他们当中唯一去镇子里上过学的，他有理由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上山的时候，他特地从家里带来一个装着自己珍贵物品的铁箱子，其中就有一张他小时候在父母罹难之后买来的地图。
“从村东的海域出发，沿海岸线向北大约行进三十海里，那里就是卡宴，我们仅剩的希望……”
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残酷的现实:村子的渔港早就被海浪淹没，到哪里去找出海的渔船呢？
奥德憎恨自己的迟钝，没能在雨水降临初期就意识到要保护渔港、保存希望，才导致今天这样的窘迫局面。
他想赌一赌。落到现在这个局面，自己已经没有理由继续颓唐下去而不做出决断了。他构思了一个秘密的计划，而现在，他没有理由不称自己是一个冒进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