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试炼】 戈壁(23)

我找了找，发现里面有一张写有舅舅名字的书签。
打电话确认时候，舅舅知道这个消息，沉默良久，才让我寄回来。
兔缺乌沉。
2020年1月，我和哑巴回戈壁过年。我们一进家门，就发现我舅腰更弯了，头发竟然也全花白了；再进卧室，被床上的戈壁吓了一跳：近乎是19年国庆通视频时还算健康俊朗的戈壁，此刻脸颊凹陷、面色蜡黄，身体也瘦弱得不像样。我出卧室后，舅舅把我拉到阳台，哭着说他研究没有进展，戈壁怕是撑不过今年了。
那晚上我锁死卧室门，尽量压着嗓子，抱着哑巴哭；哑巴“啊啊”地着急，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拍我肩膀让我想开点。
3月初，封城时候，戈壁昏迷了。
此后，戈壁就一直在医院躺着，由舅舅亲自负责。4月初，能出社区之后，我和哑巴每日轮流照看戈壁，就希望再多陪他一会儿。
差不多是在6月初，有位美国姑娘千里迢迢找到了我，给我了一个戒指盒。
我打开，看着模具应该是对戒，但盒子里只有一枚。那枚戒指很奇怪，冰冷的指环没有镶任何一颗钻石，反而是在上面镶了一小块黯淡的石子。石子雕刻成圆球某样，坑坑洼洼，像极了月球表面。

她说这是她导师托她送来的。她老师戴着另外一枚，说这枚要留给自己丈夫。但是这么多年来，她导师一直孑然一人；她之前还觉得奇怪，现在才知道她的爱人在中国。这颗小石子的样子是她导师发现的一颗小行星，叫做“戈壁”。
我近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我问她，她导师近况如何？
得新冠死了，火化，见我之前，趁夜撒在了戈壁滩。
五 8月8日，戈壁的精神看着还行，叫来了我舅舅谈了几个小时。等到下午我舅红着眼出来的时候，做了一个我们早知道的决定：我们三个将在傍晚送戈壁回到戈壁滩。
全城欢庆水节之时，戈壁穿戴整齐，戴上了那枚戒指；身上裹着一层毯子，被我们被抱到了老舅的吉普车上。
我在后座偷偷抹眼泪的时候，戈壁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笔记本和一个装着磁带的随身听，悄悄塞到了我手里。他的手干枯起皱，我紧握着那双冰冷的手，把他放在我左胸口。戈壁懂我的意思，咧着嘴笑了笑。
背后的落日从玻璃窗外晕染进来，将他的面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光影线——这是他在昏迷前留给我最后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