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试炼】 戈壁(21)

他抬起头，出乎意料地问我这次表演的曲目是什么。
我说是《我的祖国》。
他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就醒了。我们和神情激动的文委商量了一下，她决定把歌曲的前两段交给我和戈壁演出：我来弹吉他。戈壁一边弹不知道哪里学的都塔尔，一边清唱。
演出那天，炫目的舞台灯光、嘈杂的观众和病症带来的眩晕着实让戈壁难受。我问他，要不算了——他坚决地摇头。
很快，我们就在文委的示意下上了台。黑暗中，我和戈壁坐在酒吧高凳上，等着明若繁星的聚光灯亮起。黑暗中我撇开耳麦，小声问戈壁怕不怕。
戈壁也小声回应：他唱了一辈子，有什么怕的。
很快，白光耀眼。戈壁轻轻拨动琴弦，开了口。
戈壁的烟嗓沙哑，但语气却自豪而温柔。都塔尔的声响如泣如诉，戈壁应和着这挽歌，像在轻声呼唤那些遍布沙漠荒原的砂石上，被落日余晖吞噬的孤魂；旭日东升，精魂如风，拂过碧波荡漾的戈壁河。一条大河，十年血汗，茫茫戈壁终有了绿树高墙。

台下噪声越来越小，直到一阵静谧后，复而响起——低沉的男声，婉转的女声，萦绕着都塔尔和吉他的混鸣，宛若稻涛麦浪——我们都会唱。
我看着戈壁半藏在黑暗中的面颊，分明是红了眼眶：这可能是他离我们这个年代最近的一次——我从未这么庆幸过，台下整整一代人，从未忘记过这首歌。
那日其他班的表演更精美有趣、别具匠心，因而我们没拿上第一。全班都在替戈壁打抱不平，戈壁却笑了笑没在意。文委又找到我和戈壁，用手机录了一遍清唱版，说是回去给她姥爷听。
四 我和哑巴考到了浦东的同一所大学。兴奋之余，我也泛起和舅舅同样的担忧；戈壁像是看出来了，搂着我俩的肩膀说——不走了，这次不走了。
但我俩都知道，戈壁要是真的不走了，就说明他也不会再回了。
办完了所有事情，哑巴看着我们情绪失落，提出来让舅舅和戈壁送我们去上海，顺便在江浙转转散散心。大家都应了，走之前舅舅还去乌鲁木齐开了点药，说是路上以备万一。
戈壁在临走前整整睡了一周，整个人使不上力气，看着萎靡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