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试炼】 戈壁(20)

多年相处后，我的人生多了第四件事情。我高三那年问戈壁，他是不是把这件事情也记本子里了；我舅本来还在沙发上挖西瓜吃，听见之后噗嗤一笑：“他自己还从小追媳妇呢。”
16年初春，尤家两位老夫妇相继因病过世。我们给他们订了最好看的绛紫旗袍和中山装当寿衣；戈壁想起来什么，看了会儿笔记本，眉头又紧皱起来。
丧事是我们仨操办的，老两口亲戚朋友不多，我们差不多傍晚就到了家。刚进家门戈壁就晕了过去，我俩火急火燎地把他往医院送。
此后戈壁时常一睡就是几天，我舅只能开着药压着，却一筹莫展。在他皱着眉沉睡的时候，我才敢握着他的手，给他讲我究竟有多后悔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可他也听不见。他或许正沉浸在自己苦难岁月的记忆里，被一遍遍折磨着。
差不多三天后的周六，一个看起来很冷峻的女教授敲开了我家的门。她长得不高，戴个黑眼镜，眼眶泛红。我请她进来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她是尤家夫妇的女儿，钦钦姨，刚从国外赶回来。
我给她看茶，把正在值班的舅舅和正做义工的戈壁都叫了回来。

这位女士像是很了解我家。舅舅一见到她，呜咽一声就抱了上去——我难得看见舅舅如此失态。戈壁回来后，那位女士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戈壁看得出来很紧张，他看向她的眼神并不是很熟悉。
我舅带着我买饭，在路上跟我说了钦钦姨和戈壁事情。我俩都很是唏嘘，但我那时心里也在嘀咕：钦钦姨为了梦想放弃了戈壁，似乎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但后来的事情证明了我这想法的荒谬。
等我俩回来的时候，钦钦姨已经走了。戈壁搬个凳子坐在窗边，手里还转着一罐装满折纸五角星的大玻璃瓶，在那细细地看着。那些星星五彩斑斓，在阳光下闪着光芒；那斑驳的倒影在戈壁的脸上流转，烙印下他复杂的眼神。
我之前注意到，钦钦姨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枚小小的石子戒指。
17年高三的12.9晚会，学校要举办红歌赛。戈壁那时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总是嗜睡。我想着要照顾他，就和文委商量了一下，我俩不参加了。她表示理解。
旁边几个男生在那边阴阳怪气，我上前去瞪了他们一眼，乖乖让他们噤若寒蝉；我又走到戈壁桌前，蹲下身问他要不要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