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蝴蝶的逃亡 05(2)

须拿过把玩，拨开湿漉漉的留海，朝着飒的脑门比划，还煞有其事地眯着只眼：“啪。”他笑嘻嘻地闹，却见飒伸手来拽他，往右一躲，直接被人伸腿别在膝窝勾到背后，摔得还挺疼。回头，才看到突然出现的几个脏兮兮的孩子。棕皮肤，头发蓬松乱糟，为首的男孩对着他们举着把弯刀，眼神闪烁却睁得极大，朝身后大些的女孩说道：“伊娜、小西，快回去告诉爷爷，‘杂驴’进‘瞭望塔’了！”
他说的并不是中文，但须能听懂，像是在他耳中经历了刻意转换。他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搭在飒肩上，低头瞅自己蹭破的裤腿，倒吸口气，然后咬牙看向飒：“你妈。下次能不能说句话。”
飒难得好说话地伸手扶在他的腰，“我们可是在逃跑，哪来那么多空闲。”
须嗤了声，“你打不过这几个小孩？”
“我打不过他们一家。”
“……”须又望向那几个孩子，也望见了他们背后黑乌乌的狭洞，似乎是条通道。看来，他们无意闯入了人家的底盘。只好笑笑解释：“抱歉，我们为了躲火炮才进来的，没有恶意。”
“胡说！‘杂驴’这几天一直在打我们，只有他们才会从海里来！你俩明明就是海里上来的！”

那黑岩背后又露出两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戒备地盯来。须无奈道：“我们真不是‘杂驴’，也不会伤害你们。我们只是在逃命。”
男孩闻言，缓缓放下了刀，疑惑道：“你们真不是？”
“不是。”
“好吧，把你的枪给我，跟我们走吧。”
须觉得好笑：到底是小孩，道行浅，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一路跟着男孩低头缩脖地爬过黑暗的沟洞，起先极狭，大抵是天然的山缝。而后光线漏进，倒是可以单人一排走得阔些了。须便试图和几个小孩攀谈，女孩怯生生地躲开，粘满灰的粉长裙下，半截皮包骨的小腿还生着大片黑紫血痂。须被带头男孩警告似的一瞪：“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可别想从我们这问出什么。”
须曾在极度安静时幻想过爆发战争。在飞炮流弹中奔跑，穿过硝烟碎石的雨，看饥肠辘辘的难民争抢一只饿死的耗子，听孩子撕心裂肺地呼唤至亲的名字。他以为喧嚣混乱才是战争的代名词，如今见识，他联想起情绪大起或大落，思绪俱失，脑海中仅剩的那根或喜或悲的线。“最”只有之一，人们此刻纯粹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处类似于防空洞的“丁”字型的建筑，阶台灯盏类陈设又有些类似于教堂，墙面还保留着仓促补建的泥痕。四周挤满了人，灰扑扑黑乎乎地挤成一片，寂静得要命，空气中弥漫着无望和麻木交杂的冷气。老人靠墙张着嘴小憩，女人在昏暗中缝补旧衣，婴儿抓玩着母亲胸前的蜷发，时而发出咂嘴的粘腻声响。他们的到达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所有人都像是陷入了一场与自己的远征。但这里总比外面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