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织太】世相(8)

太宰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他不懂诗歌，这里的晶子教员才懂，太宰治只懂故事，懂一个又一个苦难中的平民或者是军人的故事。
“你看，卫生员姑娘在这里应该是歌颂爱情的，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有什么愁苦，即使是穿着最脏的衣服和最破旧的靴子，她也知道自己要完了，嘴里念叨着不着调的未来，即使他们死去了也会是永远自由的两颗星……”
“你醉了，你不该在醉了的时候来找我，”太宰看着那叠诗稿，“把未来的小说家和剧作家都吓了一跳，你这个蛞蝓脑袋可怎么赔得起。”
即使是来路不明，太宰依旧被诗稿里的才情深深折服，他看不惯到每天都要打架的小矮子倒是生着一根让文坛饿不死的笔。
“你葬于何方
你生于死亡
你的新生之处就是我的故乡
你走过比海还潮湿的土壤
只为了把一千封情书送上
你穿过京都低矮的楼舍
木屐踩在脚下半生阳光
天空和大地有你做边疆
你生出的从容和坚强
纷纷然的日记化作冰霜
你在连廊的一闭眼

鲜花就开满了山岗”
晶子教员看一遍再读一遍，她十分确信，未来有一天太宰成为剧作家，中原中也会是他在歌舞剧里最好的搭档，这两人的剧作和词作都带着战争后东京湾特有的濡湿腥甜，待到艺术不再束手束脚，属于两人的时代必定会辉煌到座无虚席。
织田作拿着毛巾给中也掸掉落雪，轻声道：“这个地方不安全了，我们眼下必须转移。”
姑且不论究竟是谁把太宰的剧本大纲塞进那本诗集让中也看到，太宰平日里使用波西米亚纸的习惯也必须改正。善书堂的社员们攥着中原中也的激进诗稿，中也手里也有太宰的剧本大纲，对于当局来说他们现在已经是共犯，要转移自然也必须一起。
太宰的头被织田作轻敲了一下，“你呀。”
他的天才剧作家太宰有句至理名言——作家即使是不吃不喝也要用最好的纸笔写作。
“到我家去吧，”中也目光坚定，“我在城里还有一处私宅，不过是地方小了点。”
乱步先生端详着中也身上半旧的高档法兰呢大衣，提包里零星的几张当票，他依然保持着少年诗人应有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