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织太】世相(5)

太多人在战争中永远留在了十几岁，再也回不到学堂，只剩下一封信和一点写给爱人的情诗。总有一天，当局对于思想的禁锢会结束，到那时这些不见天日的文字就会昭告天下，用属于青春的美和力量重新征服世人。
箱根山从未与异国他乡的山川风物为敌，它静默矗立在东京湾的边缘，几百年前风景如此，几百年后亦是如此。织田作之助擦了擦眼睛，他从大阪一路流亡至此，这块福泽深厚的土地所遭受的苦难必然应该被所有的文人铭记，他们手中的笔就生长在这里的山水之间，为苦难中的人们歇斯底里地喊出最后一句话才不违作家盛名。
教室里似乎有吵闹声，织田作之助担心是过劳数日的太宰身体出了问题，匆忙收好笔记本冲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教室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异国面孔。
“我中原中也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我看你才是法国人，”橘发蓝眼的少年磨着牙，“一双眼睛还不如菊之屋的豆沙馒头！”
眼见新同学就要和太宰扭打在一起，坂口安吾上前阻拦也被两个少年碰掉了眼镜。晶子教员无可奈何地对织田解释道，这位中原同学天生相貌如此，发梢蜷曲眉眼深邃含情，一眼看上去像极了浪漫的法兰西血统少年，不想太宰打趣中也是法国夏尔维勒的兰波精灵，正好触了霉头吵得不可开交。

“太宰，”织田作之助觉得好笑，半蹲下来看着炸了毛的少年，“织田老师的头发也是红发蓝眼，不是所有日本人都该一个样子，对么？”
一个样子的日本人太宰见的太多，高呼效忠天皇，只能承认赞美之词否定一切真实的苦难，就像历史书上的那样，像福地樱痴要求的早操训话那样……
太宰低下头，转身去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本兰波的《彩图集》递给中也，用软糯的语气道：“看来所有的样子都是日本人，我应该找个绷带缠一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上课。”
及时制止了又一场大战的织田教员叹了口气，在晶子教员的口中得知中原中也实际上是森鸥外推荐来的学生，诗歌华美出众。
森鸥外是军队文官，他的学生中原中也当然不能被轻易拉拢进善书堂，否则所有人都会面临暴露之后血染学堂的结局。织田作之助无可奈何，以后他们必须要小心行事。
放了学，织田作之助要去买土豆和洋葱煮咖喱分给在善书堂文学社的成员们，只有煮咖喱用的锅子最大，不会让人怀疑这里有文学组织暗中聚会。一来二去，织田也爱上了这个辛辣绵密的味道，他把米饭也放进锅中一起炖煮，出锅的时候把生鸡蛋敲进去，口感顺滑温和，对缺少睡眠的太宰会很开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