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织太】世相(4)

见晶子教员没有发怒，织田教员松了口气，从太宰手里抽出那本短歌杂志，慢慢放回图书角。
善书堂应该是又多了一位成员，织田作之助这样想着，太宰多日来为了这个地下文学社奔波，原本是几位进步青年的一时起意，却变成了众人的理想。
用文学铭记时代，铭记所有永远年轻的痛苦和欢乐，铭记所有理智的明治人，铭记战争带来的空虚和茫然。
织田作之助从上衣口袋里抽出钢笔小心翼翼地拔开笔帽，工整地写下坂口安吾的名字放胸前的口袋里，太宰不会看错人，这个不喜欢历史课的学生不会拥有一颗效忠太阳的心脏。
被罚站的太宰像没骨头的猫一样靠在安吾身上打盹，晶子教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知道太宰在听，这个学生只是太累了。
晶子对这个学生有些许偏爱，太宰是个真正认真对待女孩的人，轻浮风流的外表下从不会用女人的痛苦当做自我满足的资本。
太宰治年少又有才情，写得一手好文章，他总是说笔下的女孩子不必太浓妆艳抹，十几岁的女孩连泪水都是天上的星星，她们的魅力在于这个年纪才有的懦弱和勇气，落笔不见一丝一毫的居高临下，就连少女的虚荣和嫉妒都变得惹人怜爱。

这应该是个超出时代的剧作家，却在每天必须为剧场义务撰写歌功颂德的文稿，每演完一场，太宰都要把剧本撕得粉碎在空无一人的席位上扔下舞台，把纷纷然的纸片当做是真正的谢幕。
座无虚席，功德圆满。
晶子教员的新婚丈夫作为台词撰稿人，不小心撞见太宰在剧院撕剧本这一幕，还为此斥责过她，身为教员为何不去规劝学生的行为，简直是对神圣战争的蔑视。
也许是从那天开始，晶子教员就只是晶子教员，至于她的姓氏究竟是属于那位江郎才尽的新婚丈夫，还是属于母家都不再重要。即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卑弥呼也没人记得她的丈夫何许人也，女子是不该做什么爱情的附庸。
就像是歌颂爱情的人本身并不是在享受爱情的喜悦。
织田教员坐在简陋的办公室里抚摸着破旧的笔记本，这里写满了太宰治为了这个善书堂奔波的足迹。他和太宰都不是目标鲜明的热血青年，只是织田教员说可以，太宰就会愿意去做，现在青年学生们的热情推着他们，提着灯的人自然无法停下脚步。
从代理校长到晶子教员都支持这个善书堂，他们暗地里笼络了十几位青年，进行着对这场无意义战争的记录工作。诗歌、剧本、小说……哪怕是抱着儿子假肢整日哭泣的老母亲的故事都要完整记录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