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者·惊鸿启奏·Sinfonia(4)

我愣了几秒钟，还是坐上了她对面的位子。见我坐下，她反倒有些局促，挪了挪奶茶杯，又顺了顺头发，这才抬起头注视着我。我稍微错开了目光，有点不敢看她玳瑁色的眸子。她的眼眸透明得若无实质，仿佛一场没有归宿的旅程。
“你……有过面对死亡的感受吗？”她的声音打破了咖啡气味渲染的沉默，尽管带着些许犹豫，也如初酿的果酒一般轻柔。我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的情景，还以为她只是要教育我几句，但——
“不”，她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是真正的死亡，不会、也不可能有人来拯救的死亡。”
“我正在经历的死亡”，她放下手中的十字架，目光越过我看向楼房勾勒出的天际线上逐渐下沉的太阳，话语间的沉默似乎多了些语焉不详的意味，“我就要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我几乎要屏住呼吸才能听到，但这并不影响她话语中的悲伤再次将我笼罩，于是沉默也再次袭来。她收回远眺的目光，十字架在手中转来转去。
过了一会儿，我才小心翼翼地问到：“你是得了……得了什么病吗？现代医学这么发达——”
未待我说完，她便摇了摇头，打断我的话向我解释起来：“我叫夏沫，是个……歌者。刚才那是度魂的灵歌，算是……唔……回收灵魂的仪式吧。”

“所以，你是死神喽？”
“我是歌者，只是低阶神族，死神大概算我们老大，”她喝了口奶茶，“严格意义上说我只是附身于普通人之上的灵格而已，就是个打杂的。关于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对不起。”
 “那……为什么你说你……呃……就要死了？”我听得一头雾水，只好抓住这条比较清晰的线索。
“这是我们的轮回”，谈及这个话题，她的声音又一次低了下去，瞳孔彷佛无星的黑夜，清澈却不见光芒，“一任十八年。我的任期，就快到了。”
“哦……哦……哦”，我僵硬地点了点头，大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太阳几乎完全沉入天际线以下，只剩一小块圆弧挥洒着最后的余晖，把天幕染成由蓝到红的渐变，黄昏有些朦胧的质感浮动在街道的每个角落，如同在空气中蒙上一层精致的琉璃，带来不远不近的透明感和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如同一场盛宴的终结。晚高峰席卷而来，车辆和行人来来往往，最终又消散在弥漫开的暮色里。
不论是谁，在刚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一定都是难以接受的吧。但不知怎地，看着她玳瑁色眼眸中蕴含的透明质感，我就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相信她。尤其是每次她抬头看我一眼，又怯怯地收回目光的时候，一种混杂着空洞和失落的情感就如烟雾般笼罩在我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