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3)
一双温热的手拍着她的肩膀。凉子从梦魇中醒来,眼前聋哑的老妇人见她无恙,挪着缠足的小脚回厅堂角落的小凳子上做针线。邦彦在隔壁屋里弹钢琴练习曲。
叁
叶光北觉得邦彦和凉子娘家那边走得太近,近来又得了他外公一把武士刀整日在厅堂里挥砍,俨然一副侵略者的样子,便教自己的副官陪儿子上下学路上绕道去茶楼买些糕点打发打发时间,离倭人越远越好。
他自己是抽不出空的。北边战事吃紧,辖区山上匪寇打时局的劫。大部分时间在案前坐着,说是公务繁忙,可眼下既不在前线,又失了部署调配的实权,着实不能凭空变出些芜杂的文案工作,只是坐着,给独处一个借口。
蒲涛旧被刺死在医院的事刚好给了人话头。人见不得人好,言论的大体朝向是这女人借着医生和情人的身份和叶光北接触,是他和那边的联络人。再加上在战时有个倭国夫人,名声不用刻意就逸散着恶臭。
上头的态度他探不到,他也做不了什么表示自己的忠心:战争留下的枪伤刺伤作为军人他该,没日没夜部署调配也替他挣足了高官厚禄的体面。下面的人咒着他被咒,盼着他呼吸都能被定罪;上头明面上给着不痛不痒的劝慰,总拗不过众多夹杂着诋毁他叶光北的吹捧,忌惮他再立功,非要过河拆了桥才好高枕无忧安稳做梦。
他和蒲涛旧的事,凉子应该多少有数。毕竟没伤没病,办公睡觉地儿却都在这医院,妻就算驽钝也能察觉个七八分来。不过凉子还是守着妻的本分,恭恭谨谨,连丈夫的情人死了,都借死者无亲无故、和家里相熟的由头替着办了体面的葬礼。他看这安排还算妥当,一来大度体贴的形象能多少搪塞些她倭国人这一在战时实为不光彩的身份,再者也间接向外边表明他自己的磊落——通匪之诽谤他不在乎,清者自清,随奸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