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医生》卡夫卡(3)
要不是猪圈里偶然有两匹马,我只得用猪来拉车了。事情就是这样。于是乎我向这家人点头。他们对这些一无所知,就是知道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开开药方是容易的,但一般来说要人家理解你,那就难了。好了,今天在这里的出诊算结束了,人家又让我白折腾一阵,这我已习惯了全区的人都利用我的夜铃之便来折磨我,可这一回我还得搭出一个罗莎,这个美丽的姑娘,多年来一直在我家里生活,可我几乎没有留意过她——这个牺牲太大了,我必须在头脑里仔细琢磨以下,免得对这家人指斥起来,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罗莎送回来了。可当我关上我的手提包,伸手去拿我的皮大衣时,一家人全站在一起,父亲闻着拿在手中的那杯甜酒,母亲看来对我感到失望——是啊,老百姓能指望什么呢?——她眼泪汪汪地咬着嘴唇,姐姐挥动着血迹斑斑的毛巾,于是我有几分准备在某中情况下承认这个少年也许确实有病。
我朝他走去,他对我微笑着,仿佛我端给他极富营养的汤汁似的——哈,此时两匹马一齐嘶鸣起来,这嘈杂声仿佛是上苍专为我派来减轻检查繁重的——现在我发现:没错,这少年是有病。在他腰间的右侧敞露着一个手掌大的伤口,像朵玫瑰,颜色不一,暗处最深,周围边缘较浅,呈细粒状,混合着随时凝结成的血块,一如露天矿的矿石。这是从远处看去的状貌,若从近处看,则情况更不忍目睹。谁看了能不唉声叹气呢?满是蛆虫!像我的小手指那么粗壮那么长,浑身亦是玫瑰色,在血污里蠕动着,密集在伤口深处,同时用白色的小脑袋和许多小脚爬向亮处。可怜的男孩啊,你是没救了。我已经找出了你巨大的伤口,你正在毁灭于这朵鲜花上。一家人高高兴兴,他们看者我忙活:姐姐把这告诉母亲,母亲告诉父亲,父亲又告诉那些在月光下踮着脚从敞开的门扉走进来的客人们,他们张开双肩,以保持身体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