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潮Ⅱ

入目所及尽是压抑的晦暗。
填满黑云的天空向着铁灰色的水域撒下千万滴雨，汹涌的波浪仿佛永无止歇，它们起落时隐约能窥见其间随波逐流的建筑碎片，转瞬又消失不见。
这里曾经有港口，曾经有城市，有人力缔造出的诸多奇迹。但随着接天的水墙在靠近海岸线时崩塌，化作毁灭一切的巨浪，这片土地便和它承载的所有造物一同消失在混浊的海水中。唯剩这片寂寥的海面吞下风雨，吐出浪花，粼粼水波映出落雷狰狞的轨迹。
这真是最糟糕的噩梦，我清醒地以旁观者的角度目睹了一切：一座陌生的城市，一片陌生的海，一场陌生的灾难。
更要命的是，我观察的同时也置身于这场混乱中：像一簇泡沫，又像一点浮萍，我的意识就这样被海浪裹挟着沉沉浮浮，上一秒被卷入深海，下一刻又被抛到浪尖。
如果这是正在发生的情形，那些被水吞噬的漂浮物就是我的结局。但它是我的清醒梦，所以我还能一览全景，然后思考。
我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场灾难么？
又一次的自由落体运动，坠入冰冷海水的那个瞬间，我忽然想。作为天灾学者，我造访过无数险迹绝境，可没有哪次经历能与这场噩梦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