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柒【午篇】-关于书生的故事(6)

他换了个坐姿，靠在椅背上，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这才一转头，正好对上年那含着五六分关切的目光。
“可何大人倒不似担忧，更似惋惜。”
女孩儿待人接物要矜持，心意只说五六分，剩下四五分压心里，让对面人儿自个去读，还要学会读别个的心思，要善解人意——这是年一个药师故人教她的，从前她总学不会。偏偏待到教她的那个没了，年一下就悟到了门道，仿佛一次刻骨铭心的别离能一下让人长大许多。可她年岁够大了，她一个不老不死，生老病死却没有饶过她之外的任何一人。每个故人留给年的，她都没有丢掉。后来的看了，却只认得年一个，直到自己也成了故人，同前边的一道，活在年的心里。
“此处也无外人，你我之间可直呼其名的。”
“你心不在焉，我已唤你两次何大人。”
“白舞啊白舞，你怎就不老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世安弱冠之年考得状元，入朝为官，距今已有十载。年算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日，心知此时顾左右而言他必有隐情。弯弯绕绕的东西，年不在行，就算目睹再多人间芸芸，她仍旧喜欢直来直去。
“是我……”
朝中自是一潭浊水，来来回回，他给磨平了棱角，也学会了见风使舵，学会了逢场作戏，唯独没有学会对年说谎。
“无事便好。”
言毕，年抿一口茶水，是寻常女儿家的矜持模样，全无往昔的大大咧咧。一脸凝重的何世安一言不发，年隐隐猜到了那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竭力做出的日常表象是她并不高明的粉饰。既并非他亲口说出，心中便尚存一丝侥幸。空气在此时变得有些重了，压得两人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拿首辅大人账簿去弹劾首辅大人的，本也有我一个。只是首辅大人势大，我只得倒戈向他以保全性命。”